“铁叔,你……你说什么?你说那是北黄阁钱小凡那小子的大旗?”金铭听到了铁护法沙哑的低语,连忙转身向铁护法问道,言语慌乱至极,全无方才那般得意之色!
铁护法暗暗咽了口口水,黑着脸指着那林立的一面面旗帜说道:“三少爷你请看,那左边的红色大旗上写着明晃晃的吕字,那不就是西风镖局的旗帜吗?还有那右边的赤金色写着玄字的旗帜,那便是北黄阁玄卫的军旗!至于那最居中的……不用老奴说,三少爷你也应该认识吧……”
金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望着那四周冲天而起的火光,和那竖立在自己面前的三面大旗,金铭直感觉浑身发冷,如落入了一个大冰窖当中,而身体下意识传来的颤抖,已然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战栗……
而袁道看到这一幕后,却显得平静许多,眼中流光转动,不言不语,而杨涵却趁着金铭与铁护法张望的时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将屠英等伤员尽可能地聚集在一起,也偷偷地命令那两名还有一战之力的无生骑士赶回马帮大营,将这里的情况告知给郑方行,让他尽快派些援兵过来接应!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钱”字大旗下的人群渐渐分成两列,在人群的簇拥下,一个壮硕的身影推着一个制作精巧的轮车走出人群,而在轮车之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端坐其上,手中折扇轻轻摇动,颇有一种天下大势了然于胸的智慧风采,而嘴角挂着的那一抹微笑,令他更添了一股“胸有成竹”的气息!
“钱小凡!果然是你!”金铭瞪大了双眼看向轮车上的人,在确认来人身份后,他多么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但是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情急之下,竟然指着轮车的方向高声喊道。
钱小凡气定神闲地坐于轮车之上,配合着手中折扇的风,平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他不慌不忙,向着下方天元商会与马帮的人马轻松说道:“今日着实好热闹啊,没想到大漠的两大巨头势力都在此地聚首了,看来今日来此算是来对了。”
“别在这里咬文嚼字的!本少爷告诉你,你当时趁虚而入,夺我大营和美人,这笔账我还没去找你算呢,现在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金铭指着钱小凡厉声喊道,眼底隐隐有怒火在燃烧。
钱小凡从容不迫地笑了笑,道:“说起这件事,在下还要多谢谢金三少,没想到金三少不光把常歌笑的流光甲留给我们,还送了我们一个西风镖局,小凡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西风镖局……”听到这四个字,金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开始冲着四周火光的方向长啸道:“吕阔!你个不要脸的墙头草,你给本少爷出来!”
金铭的怒吼在古墓之间回荡,而声音渐远之时,从人群的另一侧,吕阔在石飞阳的陪同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面对着金铭,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反之还有几分泰然。
“出来了!怎么样,找我有事啊?”吕阔叉着腰,居高临下地望着金铭说道,话语间满是不耐烦的语气!
将吕阔如此有恃无恐,金铭顿时怒火中烧,用已经气得颤抖的手指指向他说道:“吕阔,你个狗杂种,本少爷平日里对你不薄,没想到你这畜生竟然背信弃义,真是一头白眼狼!”
面对金铭的“指责”,吕阔丝毫不惧,反倒针锋相对地嗤之以鼻道:“呸!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待我不薄,往日里我们这群人跟着你,你把我们当做狗使唤,任意调遣,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让我们去做!这也就算了,可没想到暗地里你竟然对我们西风镖局下黑手,任意践踏我们镖局人的自尊!老子告诉你,老子和柳云那伙没脸没皮的人不一样,老子要脸!”
被吕阔这般吼叫,对于金铭来说简直与“羞辱”没什么两样,立时怒发冲冠,满脸涨红,一扭脸对铁护法说道:“铁叔,把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给我抓过来,本少爷要破开他的肚子,看看他到底长了几个胆子!”
铁护法微微点头,不言不语,但脚尖轻移,浑身的气势宛若一支离弦之箭,势头也直指吕阔所站之地!
见铁护法有所动作,钱小凡不慌不忙摇着手中折扇,开口说道:“金三少若要铁护法拿下吕兄的话,那么在下便有话要说了……吕兄此刻是我北黄阁的座上宾,倘若他有什么得罪了天元商会的地方,我钱小凡愿意承担一二,但若是铁护法在在下眼前对吕兄做出什么不妥之事,岂不是在指责我护客不周,金三少也会背负着不知礼数的说法!”
“不知礼数……”金铭满是怒气的目光移向了钱小凡的方向,牙关咬得“咔咔”作响,冲着他厉声咆哮道:“别在这里跟本少爷废话,钱小凡,你无非就是想给钱吾报仇,在这里文绉绉地说了一大堆!收编西风镖局那般废物,为的就是现在吧?这无垢之殿的大混战也是你的一个圈套吧!”
见金铭唤起自己父亲的名字,钱小凡心中顿时大为不悦,原本气定神闲的脸上也渐渐眉头皱起,但语气还是尽量保持着柔和淡定:“圈套?金三少言重了,在下只不过是想了个办法,请金三少与吕兄相同,一齐到帐中一坐……只不过,或许到时候金三少与吕兄的座位会有些不太一样……”
听到钱小凡的话后,站在金铭对面不言不语的袁道忽然眼神一变,也将目光望向了钱小凡的方向,而神情中却是难以道出的警惕,与隐藏在眼底的一抹怒气!
“真是没想到,尽管他很聪明,可是竟然在这里一口气几乎将古墓大半人都设计在里面了,这到底……”袁道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着。
的确,任谁也没有想到,期初只是一个异宝出世的消息,后来演变成一场惨绝人寰的大混战,最后甚至直接将无垢之殿撇在了一边,上升至巨头之间的直接博弈,而这一切的背后,竟然都是这个钱小凡在暗中推动着一切!
望着遍地的骸骨断剑还遍地的血光,久经沙场的袁道不禁感觉到了一阵胆寒,仿佛如芒在后,浑身不禁微微颤抖,这可是方才面对铁护法时都不曾有过的状态,莫非自己对这个已经残废了的钱小凡产生了忌惮之意吗……
不过,因为钱小凡的计划,让自己手下的马锅头众损失惨重,甚至其中一个马锅头宗永还当场阵亡,尽管他是死在了铁护法的手中,不过这笔账现在或许应该要算在钱小凡的身上了……
恐怕,那两个自称“萧夕司”的人就是钱小凡用来引自己入战局的“钩子”吧,唉,没想到从一开始便着了钱小凡的道……
而此刻的金铭却全然不管这么多,被钱小凡如此用言语挑衅,平时听惯了阿谀之言的他哪里受得了,立刻拍了拍铁护法的手臂,道:“快,铁叔,我现在就要他的命!他的命应该无关紧要吧!”
铁护法点了点头,没有回应金铭的话,但是他心中的想法也和金铭不谋而合,在铁护法的心中,钱小凡的存在就是一个隐患,未来的威胁度不会比马帮或土云等人小多少,这一点从他此刻不费吹灰之力便使古墓中各方势力受到重创便不难看出,与其未来为之烦恼,倒不如趁他现在羽翼未丰之时尽快斩草除根……
想到这里,铁护法嘴角一动,身形化虚,声如迅雷,化为了一道流光,如烈风般向着钱小凡的方向席卷而去,声威之大铺天盖地,就连钱小凡坐下的轮车都为之震动一二!
钱小凡望着铁护法不断迫近,目光平静无常,仿佛在看一件司空见惯之事,只是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敲动,似乎有盘算在心中!
铁护法可管不了这么多,一阵狂风袭来,铁护法的身影骤然凌空出现在了钱小凡的面前上方,强势的气势冲天而起,一记凌厉凶悍的手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摧枯拉朽般的半月斩击向着钱小凡的方向劈砍而去!一时间飞沙走石,庞大的气势如江河倒灌一般向钱小凡涌去,势不可挡,仿佛要将钱小凡等人在这一击下化为飞灰!
就在此刻,一道绚烂的流光从钱小凡身后升起,如落下的流星般撞上了宛若刀芒的半月手刀,刹那间光芒四溅,狂风倒流,原本在风中摇曳的大旗也仿佛要在狂风中拦腰折断一般,而安然端坐在轮车上的钱小凡却仿佛逆风而行,缓缓收起手中折扇,静看风云变幻!
面对眼前渐渐逼近的巨大炫彩流光,铁护法一咬牙,滚滚气浪丛生,双手合一,操纵风云,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气斩劈砍在流光之上,硬生生从中撕扯出了一个口子,眯眼的强光从口子处渗处,直照得铁护法双目一痛!
而待铁护法的双眸渐渐习惯了如此强光之后,只看见在强光的中央,一个壮硕的身影站立在中央,模样在强光下依然看不清楚,但是那一身披在他身上的甲胄却格外夺目,那便是这强光的来源,那宛若江河的流光从这里释放,直撒向这片不大的天地间!
“流光甲……”铁护法以手掩面,但还是认出了那件甲胄的名字,顿时心中微微有些不悦。
而下首的金铭自然也从这漫天夺目的流彩中认出那是来自于“流光甲”的光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钱小凡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该死的,你不但夺了我的流光甲,还擅自把它穿了出来,你也太不要脸了!”
“哈哈哈……”一旁的吕阔传来了几分爽朗的笑声,而笑声里的嘲讽之意格外明显:“我看最不要脸的应该是金铭你吧,什么“你”的流光甲,这明明是我找到的,我想把它给谁就给谁,你管得着吗……哦,对了,你当时给我的那二十的士卒,我已经打发他们去打扫茅厕了,不知道这些来自天元商会的人能够把茅厕打扫干净啊……”
“放你的屁!”怒火终于令金铭失去了理智,只见他高高跳起,黄金色的大掌印从他身后出现,排山倒海般向着吕阔所在的方向压制而去!
而吕阔而如同钱小凡一般,站在原地屹立不动,而微风轻过,一个身影一闪而过,直扑向金铭之处,在空中接连发出十响掌风拍击的声音,方才还仿佛冉冉升起的金日般的金铭,此刻便已然“日落西山”,径直下落,浑身护体真气渐渐涣散,而如此的变化也只不过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而已!
就在金铭毫无知觉,即将头冲下摔落在地上之际,一阵血雾如“乳燕还巢”般在半空中划过,一把将金铭包裹在其中,片刻之后,血色雾气渐渐下沉,在无垢之殿的光辉下逐渐变淡,而颜怀的身影出现在了血雾之中,此刻的他气喘吁吁,仿佛连站都站不稳,而在他身边便躺在重伤几近昏迷过去了的金铭!
血雾重新入体,令颜怀的面色稍稍有些好转,但是也是因为此次将金铭救下,浑身的伤口再一次开裂,法力透支,现在已经处在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铁护法身处强光之中,并没有看见金铭倒下的画面,但是天武之体的六感远超常人,那在半空中回响的十响掌风拍击之声清晰无比的落入他的耳中,顿时令他神情一变,连忙在半空中借力一蹬,避开刺眼的强光,下首的一切才逐渐可见,而颜怀与金铭的状况也映入眼帘,瞬间令他愣住了神!
而这瞬间的破绽自然不会有人放过,一个身影越过强光,直奔铁护法而去,凌厉的掌风让铁护法立刻回过神来,见有人接近,立刻气势全开,铁壁之躯骤然展开,汹涌的气浪化为刀刃,向着身影来处袭去!
“啪啪啪……”
又是几声掌风拍击之音传来,每一掌都重重砸在铁护法的气浪之中,令其上激起层层涟漪,而在气浪中央的铁护法也不禁受到了些许压力,眉头轻皱,大手一挥,气浪化为两道长虹,如两条无形的巨蟒向前吞噬而去!
而随着气浪的分开,身影的真面目也落在了铁护法的眼中!
“石飞阳,果然是你!”铁护法定睛看去,但看见那黑袍下的长须面庞,不禁脸色一变,厉声说道。
石飞阳没有说话,手中动作不变,在两道洪流之中来回翱翔,双手掌击劈山断石,在气浪中翻江倒海,以一真武之力搅动着天武的强势气势!
而强光中的身躯也“不甘寂寞”,在石飞阳挺身挑战铁护法之时,在强光之中另有流光闪烁,混合着绚烂七彩的强光,如天外陨石般从天而降,带着泰山压顶般的势头,冲铁护法碾压而去!
这一刻,仿佛整个古墓都地动山摇起来,整片古墓的天空都被照亮,不少原本便生活在古墓中的生物同时受到了感应,纷纷跑出自己的巢穴,前来瞻仰那如同金乌落地般的天地奇景!
如此变故,处于风暴中心的铁护法脸上顿时写满了惊恐,连忙将对付石飞阳的真气收了回来,集合了丹田内全部的法力,一鼓作气地向着头顶上缓缓下落的“彩色太阳”释放了出来,漫天的气雾遮天蔽日般张开,浓郁的气浪在半空中搭架出了一架铁桥,而从铁桥的中央,一道大小可以与“彩色太阳”相媲美,且凶猛到了极点的斩击从中斩出,仿佛要在这一击下将它一斩两断!
可是,已经因为对付马帮众人而消耗掉了大半真气的铁护法,此刻还能做到吗……
强光的人影见铁护法袭来,嘴角一撇,双拳用劲,磅礴的流光凝结为拳头,无边的威压笼罩在铁护法的头顶,如皓月当空,而如半月般迫近的气浪斩击在如此攻势下显得无比的脆弱,被隐藏在强光中的叠叠重拳撕成了一段段,进而被强光所吞噬其中!
铁护法顿时大惊失色,双脚在空中借力,向着身后徐徐退去,而在强光下的石飞阳却如影随形,还未等铁护法有所动作,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了铁护法的身后,一记连环掌,在半空中响起足足二十响的掌风,掌掌都拍击在了铁护法的身上,雄浑的护体真气被拍散大半,如若不是天武之境的铁壁之躯,只怕如今的铁护法的境地将会更加窘迫!
而此时,一个壮硕的身影从漫天的强光中冲出,抡圆了臂膀,带着异样的流光,向着铁护法的胸口重重地锤击而去,铁护法顿时感觉仿佛千斤之物砸在了自己的胸口,同时也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霎时间,一口鲜血从铁护法的口中喷涌而出,整个人也逐渐失去了重心,向下掉落而去!
而身着七彩甲胄的人似乎并没有这么容易放过他,他高举右手,一股雄浑苍劲的气势凝聚到了手中,与屠英的“虎啸龙吟功”有几分相似,万千绚烂的流光中也在这一刻添加了几分杀气,还没等铁护法看清那招数的来路,苍劲霸道的力量扑面而来,不可抵挡般砸在了自己的腹部,天武境的护体真气在这一刻化为飞灰,而磅礴雄浑的力道也穿透了铁护法的身躯,将他身下的土地都砸出了一条令人瞠目结舌的沟壑!
久违的剧痛感传遍铁护法全身,他想要运功去抵挡,可是他的丹田却在这一击裂开,苦心修炼了一辈子的功法渐渐消散,进而不复存在,一种极致的虚弱感涌上来,使他只能眼睁睁地那般巨力冲撞自己的身躯,将自己体内的静脉与骨骼一根根压碎!
“啊!!!”
一声爆喝从强光中传来,铁护法立时感觉按在自己腹部的拳头力道又加大了几分,随着自己的身影极速下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一股震撼天地的震荡向四周扩散而去,古墓中的流光乱窜,风云变色,而这震荡的中心,铁护法仿佛感觉自己的身躯被拦腰截成了两段,而重拳锤击之处也似乎已经化为了一片肉泥,只是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力气抬头去看!
“咳咳咳……”
铁护法浑身无力地平躺在已经裂开的地面上,几声剧烈的咳嗽从他口中传出,伴着咳嗽声,几口鲜血止不住地随着嘴角流淌而出,双目无神,面貌毫无血色,宛如一个病入膏肓且全身残废的“废人”一般!
“呼……大力……大力神魔拳……你是……钱……钱嵩浪……”铁护法望着面前飘散如霞光的绚烂光芒,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话未飘远,光彩中人影晃动,不知从何处,一个身影一脚重重地踏在铁护法重伤未愈的胸口,又踩断了几根肋骨,铁护法不禁面目扭曲,又吐出了几口鲜血,几近痛得昏迷了过去!
“会大力神魔拳的可不止老爷子一个人,睁开你的狗眼睛看看老子是谁?!”
一声近似于怒吼的声音在铁护法的耳边咆哮,震得铁护法的耳膜生疼,也令他顿时心生疑惑,用尽全身的力气微微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那光辉的深处!
也随着他目光的深入,那刺眼的光彩仿佛逐渐黯淡,一个既朦胧又清晰的身影开始映入眼帘,壮硕的身躯不出预料,面容虽然并不是他所预想的“钱嵩浪”,但与钱嵩浪还是有几分相似,一点胡渣点缀出了他中年的面貌,腰间的黄色腰带也说出了他的身份!
“钱涛?!怎……怎么可能……是……是你?!”铁护法颇为意外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一下子忘记了身上的片片伤痕,一口鲜血再次涌上喉咙,使他的话依旧是断断续续的。
也难怪他如此大的反应,纵然自己在对抗马帮众人消耗了大半的真气与法力,致使现在的自己无法使出全力,但仅仅只有钱涛与石飞阳这两名真武境的根本不至于将自己逼入如此的境地,而且钱涛那两下子自己曾经也是见识过的,如此深厚的“大力神魔拳”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打出,所以自己才会错将他认成他父亲钱嵩浪!
莫非,是因为那件“流光甲”?
想到这里,铁护法的目光逐渐下移,落在了那件释放着万丈强光的甲胄之上。
钱涛也注意到了铁护法的目光,颇为得意地拍了拍自己胸前的“流光甲”,唾沫横飞地说道:“怎么样,合身吧?这还得多谢你们把这件宝贝留给我们啊,要不然的话,估计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老子我了!”
听着钱涛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语,铁护法的心中却是没有丝毫的怒气,而当他听到车轴的声音缓缓接近之时,在心底深处无故升起了一声叹息,那是一种被设计其中却无可奈何的叹息……
此刻他敢确定,从最初自己等人匆匆离开大营去支援柳云,而他们“趁火打劫”得到西风镖局与流光甲时,钱小凡的心中便已经有了现如今的这般计划,而自己等人无一例外,全部落入了他的圈套当中,只怕是混战何时开始,伤亡如何,土云和神秘人对战的结果,以及自己对阵马帮时的伤亡与消耗,钱小凡全部都“未卜先知”般了然于心,并且全部计算在内!
不知何时,铁护法的心中开始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为了一点现在看似不必要的利益去暗算北黄阁的金吾,导致天元商会与北黄阁之间结下了不世之仇,也不因为那一刻的妇人之仁,放过了一旁还是孩童的钱小凡,以至于他此刻成长为了如此恐怖的一个对手,如此下去,只怕他日天元商会生灵涂炭,金刀城上下易主也并非没有可能……
唉,一切都是命数,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车轴的声音缓缓接近,钱小凡的身影也从黑暗里的火光中,走到了无垢之殿的光辉下,手持折扇轻轻摇晃,神情闲情悠然,身后的玄卫静静地推着轮车前行,一声不吭,生怕打扰了大少爷此刻品味胜利的滋味!
微风吹过眼前,钱小凡望着眼前的一切,口中轻声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一直高悬不下的担忧感终于在这一刻一扫而空,精心策划了一切,此刻终于得到了应有的结果,现在剩下的,就只有品尝胜利果实了!
他轻轻敲了敲右侧的扶手,身后的玄卫立刻会意,轻推轮车,向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铁护法方向缓缓走去!
看着几乎断成两段了的铁护法,闻着刺鼻的血腥味,钱小凡的眼中已经全无往日的儒雅,完全被一股冷意所取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与平日里的他完全判若两人,就连站在一旁的钱涛也不禁吓了一跳!
“宫贲,天元商会高高在上的铁护体,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吗?”钱小凡身体微微前倾,对着地上的铁护法直呼其名地冷语道。
铁护法苦笑了几声,剧烈咳嗽了几声,缓缓闭上双眼,道:“呵,若是当年能够想到的话,我一定会劝诫会长他,让他尽量不要与北黄阁结怨……”
“哼!”钱小凡冷哼了一声,嘴角微微颤抖道:“你觉得如今你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当年在场的每个人,此刻我都牢牢地记在心中!金泷、金晃、金铭、金不悔、伊细、佟保、还有你宫贲,现在先是你,然后再是他们,一个都不要想跑掉!”
铁护法满脸复杂的笑了几声,轻声说道:“我相信……相信你能做到,我也知道,我们的身上都……留有你……你父亲的血,这一点无法磨灭,但是我还……还是想请你放过金刀城满城的百姓,毕竟他们是无辜的!至于我,我不想为自己祈求些什么,只想在九泉冥府之下,为我这一生的罪孽赎罪!”
钱小凡眼神漠然地望着地上的铁护法,面无表情地轻声说道:“你确实应该赎罪,尽管这只是你的愚忠所致,而因为你也是我的杀父仇人,所以我不会给你留全尸,但我会选一把快刀!”
“多谢……”铁护法说道,嘴角渐渐浮上了一抹微笑,配合着嘴角的鲜血,却不禁令人感觉到几分凄楚,而躺在凄楚中的那抹微笑,却让人感觉到那是一种释然……
也许,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丑陋肮脏,只是不愿意去忤逆自己所效忠的主人罢了……
钱小凡缓缓闭上了双眼,轻轻地向身边偏了偏头,一名玄卫捧着一把明晃晃的利刃渐渐靠近铁护法,他与身旁的钱六爷稍稍交换了一下眼神,在见到钱六爷点头之后,缓缓上前,冲着正闭眼以待的铁护法挥动了那吹毛利断的刀刃,霎时间,血花飞溅,一颗偌大的头颅飞起,落入了另一名在旁边等候多时的玄卫手中。
动作简单利落,一气呵成,而自始至终,铁护法的身躯都没有动弹一下,甚至没有尖叫一声,仿佛这只是无数在古墓中殒命的其中之一而已,尽管他在生前叱咤风云,称之为“一代豪杰”也不为过,可是在他死了之后,又有几人会在乎呢……
闻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钱小凡加大了手中折扇的扇动幅度,而左手又轻轻敲击着轮车的扶手,玄卫立刻会意,推着钱小凡缓缓向前走去,而前进的方向正是此刻金铭倒下的地方!
一旁的颜怀见钱小凡徐徐前来,也不顾自己传遍全身的剧痛,咬着牙地站直了腰,挡在了几乎没有了知觉的金铭面前,鲜血顺着他的手臂从袖口处流淌了下来,令人看上去着实触目惊心!
而就在颜怀打算以命相搏保护金铭之时,钱小凡却直接越过了他们的身前,直接走向了在一旁静静观看一切许久的袁道一行人,这不禁让颜怀大感意外,但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袁二少,久仰大名,在下钱小凡有礼了!”待行至袁道面前之时,钱小凡端坐在轮车之上,微微欠身,儒雅地对袁道行了一个礼。
袁道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一二,略有所指地说道:“钱公子何止有礼啊!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恐怕我们这些人都会死在铁护法的手里!也是在你的计划下,我手下的马锅头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个算完整的现在还被人团团围在大营里动弹不得,我真的不知道应该谢你,还是应该为我死去的宗锅头报仇!”
钱小凡不慌不忙,面色不改,脸上微笑依旧,道:“袁二少太客气了,我们拥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自然是用互帮互助,而且这点小忙根本不足为谢!”
见钱小凡如此避重就轻,平常便是直来直去的袁道顿时怒火中烧,瞪圆了一双眼睛直截了当地说道:“所以你就拿我们当枪使,等我们拼完了你们再出现,现在还要让我来谢谢你?!你小子是不是拿我们马帮当软柿子捏啊!”
钱小凡笑了笑,低头摆弄着折扇的扇叶,道:“袁二少还请稍安勿躁,若只是说二少是因为宗永锅头之事而恼怒在下的话,那么在下愿意道歉……但是,二少也应该清楚,且不说这漆黑一片的古墓,就单说这万里黄沙之地,又有哪一个人是绝对干净的呢,若是袁二少没有一点贪欲的话,也不会被在下略施小计引来这里,宗永锅头也不会因此丧命,所以真正说起来的话,恐怕还是袁二少自己的原因呢!”
“你……”袁道一听钱小凡的话,脸色一红,刚要发作,却被身旁的杨涵按住,二人稍稍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袁道虽然心有不忿,但还是一脸不情愿地将头偏向一边,将交谈的话语权交给了相对来说更加机灵的杨涵。
“敢问钱公子,这无垢之殿是无主之物,还是钱功子率先收服之后,将其放置在这里引我等人过来?”杨涵向钱小凡拱手问道。
钱小凡缓缓抬头,看着杨涵皱着眉问道:“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杨涵嘴角一撇,双目微眯地说道:“钱公子情报独步大漠,难道会不知道在下的名字吗?说出来只怕是无人相信啊……”
钱小凡闻言,稍稍将身躯前倾,揉了揉眼睛,当看到杨涵的容貌之后,仿佛恍然大悟一般,频频点头道:“哦,原来是杨涵少宗主啊,方才是在下一时眼拙,没有认出杨少宗主的尊容,还请杨少宗主见谅!”
杨涵并没有回应他这个问题,只是面无表情地轻声说道:“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将杨涵依旧“不依不饶”,钱小凡神秘一笑,渐渐收起手中的折扇,嘴角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道:“难道你们真的觉得,那漂浮在空中的宫殿就是常歌笑所留下的无垢之殿吗?”
听到钱小凡这句貌似“轻描淡写”的话语,对袁道、杨涵二人来说却如同晴天霹雳般,二人猛然向无垢之殿中看去,那座宫殿依旧漂浮于空中,释放出的光辉也依旧如此迷人,半点也看不出虚假的成分,不禁二人心中同时升起了一股想法:这钱小凡不会又在虚张声势吧……
可就在这想法升腾起来的瞬间,从二人的眼眶中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从那无垢之殿的宫殿深处,一个黑点大小的人影从中慢慢走了出来,如飘荡在光辉中的幽灵般,一下子,袁道顿时感觉心中一沉,连忙向无垢之殿的方向快步走了几步,以图去看清那神秘身影的真面目!
只见他一身墨绿色的长袍,头戴青绿色的头冠,脸上洋溢着慵懒的神态,手中把玩着一把青色的折扇,神情悠闲地从无垢之殿深处走出,腰间的各种玉器随着摆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幽静的古墓中渐渐回荡。
而随着他的出现,盛放着无边光辉的无垢之殿仿佛一瞬间黯然失色,无边的光辉逐渐收缩,慢慢收拢向殿内,望那人的身后徐徐退却,而方才还犹如天神之物的无垢之殿,现在仿佛失去了华丽的外衣,纵然沧桑感依旧,确有神兵之姿,但却逐渐落于了平凡。
袁道的视线落在了那人的脸上,顿时脸色一变,口中轻轻念叨着:“那是……无锋庄的森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