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潇羽所言,不免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是自己莼羹鲈脍配蓝桥风月的固定吃法却是事实,十多年来从未变过,也从未想过要去改变。
今年八月之望,和师潇羽、祁穆飞把酒赏月时,因为没了心爱的蓝桥风月,才不得退而求其次,换了眉寿酒,不想却被这师潇羽给注意到了。
“哦——是这样啊,原来这喝酒吃饭,还有这么多名堂!”邓林抚着脑袋,体味着师潇羽那番话,不觉讪讪一笑。
“这美酒佳肴啊,就像——就像这酒和酒杯一样,葡萄美酒夜光杯,翡翠屠苏鹦鹉杯,只有配合得当,才能相得益彰,才能尽得这饮酒之趣!”柳云辞拿出做学问的钻研精神,颇为严肃地道,“不过,这饮食之趣呢,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当然,他也是不会放过任何踩人痛脚的机会。就在邓林欲以虚心的态度聆听对方细这“饮食之趣”时,柳云辞趁机奚落道:“我们邓郎中从含着黄连吃着龙胆长大的,每含辛茹苦的,哪懂得这些嘛。祁夫人又何必费这功夫对牛弹琴呢?”
邓林又气又恼,只苦于自己于饮食之道确实不甚讲究,个中学问也不甚了然,非要他强不知为己知,也非其所愿,故而,他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任由柳云辞这般当众奚落自己。
“唷……咱们柳三爷懂的倒是多啊,那何不来给我们讲讲这饮食之趣呢?也好叫我们大家都一起来学一学这里面的学问,看看我们这几个人中谁是那个最无趣的人!”眼见邓林涨红着脸却哑口无言,坐在邓林身边的墨尘便即开了口。
“哈哈,你五爷想听,我自然乐意之至。不过在下刍荛之见,还请各位指正。”柳云辞装模作样地作了个揖,然后装腔作势地道,“这饮食之趣嘛,易不易,但其实难也不难,只要四美具,便可‘得之趣矣’?”
“哪四美?”墨尘顺着话头问道。
“良辰、美景、旨酒、佳肴,只有这四美俱全,才可谓之‘得之趣’也。”柳云辞收拢起折扇,每一美,他便用那燕尾扇头在桌敲击一下,四下之后,他将扇尾的排口一张,潇洒而自然地抖开了扇面,直到这时,邓林方才看清楚那扇面的两行字“桃李不须言,花开自有蹊”。
“你想啊,当年东坡居士与他友人泛舟湖,亏的是月白风清之夜、赤壁之下,若是月黑风高之夜、恶水之,他们还能这么优哉游哉吗?若他们当时得的不是松江之鲈,也不是什么蓝桥风月,而是什么肥牛肥羊肥鸡肥鸭,还以平原督邮相佐,那他们还会有心思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就算有,恐怕嘴里出来的也尽是腐肠之味吧?”
一个颇为得意的轻笑之后,柳云辞继续道:“这四美之中,良辰,那是时,美景,那是地利,惟有这旨酒、佳肴,最是难得,其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而无有定式。因为这旨酒、佳肴要称得‘美’,必须得应时、应景的,否则再贵的酒再好的肉都是索然无味的。”
柳云辞挥舞着他手里的那把折扇侃侃而谈,无私地将这饮食之趣和切身的经验之谈分享了给在座的各位宾朋。
论这话的技艺,他和师潇羽当是不相伯仲的,俱是一般的能会道,俱是一般的胡袄,但从他嘴里出来的话总让人无法信服——连邓林都不以为然,再加他那副吊儿郎当眉飞色舞的模样,不仅没能让那原本清雅脱俗的“四美”呈现出美感,反而还无敦为之平添了几分鄙俗之气。
不过这世界,有人厌恶,也有人喜欢,先前向其请教的墨尘待其话音一落,便连声赞叹道:“有趣,有趣!”
“不过,我觉得若是你柳三爷的话,那得再添一美,才能算得穷极其趣。”墨尘和柳云辞举目相对,会意一笑,一切尽在不言郑
无言的对视,微妙的笑容,无不在含蓄地诠释着那妙不可言的“第五美”。“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醉意花丛的柳长卿,自问最得这饮食之趣,对那第五美也最有心得,只不过纵使舌灿莲花也难尽其美,所以他适才没有提及。
不过眼下,经墨尘这么一暗示,大家都已是心照不宣了。
“知我者,五爷是也!”柳云辞端起酒杯来。
“雅道清心,五美解心。三爷惠教,让人如沐春风。这杯酒,当我敬你。”墨尘亦举起杯来。
“哪里!哪里!”柳云辞捧着酒杯,难为情地略一低头。
“我干了!”着,墨尘亮出了杯底。
杏娘对二人这番眉来眼去的虚词客套,不置一词,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半分鄙薄之色。
还刀入鞘,她将手里的扬文匕首推到了吴希夷面前。
“九爷既然拿自己的心头好物换了这两把匕首,想必不是因为这两把刀是古之名器,也不是因为它俩功致绝佳吧,应该是有别的情由吧?”杏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