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的脾气,一不喜欢被别人做主,二不喜欢别人背着他自作主张。
从小一起长大,我熟知他心思,因此我要除胡尚宫,不能瞒着他以我在宫里的能量,也不可能瞒得住他。若瞒他,纵然一时痛快,令两人离心,便麻烦大了。
因此行事前一定要先与他商量。
虽早已计上心头,我有心藏锋,不直接和盘托出,而是引着他一步一步将整个计划想出来。万一将来有什么后果,他不至于怨我。是为保全我自己,也是为保全两人的情分。
要用心计去保全真情,想想挺荒谬。
是我太患得患失。
但宫里本就处处都是荒谬,唯有以荒谬战胜荒谬,成为赢家才有权过正常的生活。
“便按咱们商量的做罢,你尽量不要直接出面,让小莲去做,她是母妃精挑细选的人,又伺候你这么多年了,忠心可靠。至于各宫哪些人是咱们能用的,你要用时问范弘便是。”早上起床穿衣时黑蛋说。
这是将他在宫里的人脉眼线尽数交给我的意思。
我略一怔忪,他抬手捏一捏我脸颊笑道:“呆瓜,是没睡醒还是要跟我客气?我的家终归要交给你接掌,我的尽是你的,你放心用就是了。”
我笑道:“你也太实诚,一把都交了,不给自己留点私房钱?”
就这么信我,也不为自己多留一步退路。
黑蛋笑道:“不都说了么,我的全都是你的,我留私房做什么。”
他说这话并不是哄我。成婚后他便把他的小金库上交了,心爱的东西都送来我这保管也有不愿放在自己殿里被胡善祥碰的意思。
我便笑着点点头:“好,真乖。”也捏捏他的脸颊道:“你才是呆瓜。”
他皱着鼻子笑了,把我额发揉得一团糟,高高兴兴上朝去,留我在原地惘然若失。
他待我不设防,我这几天却连他一并算计在内,想来心酸又歉疚。
上午做了些果冻,送到太子妃那,陪着嘉兴读书。
果冻是之前偶遇红叶那晚跟嘉兴说好的。这玩意儿新奇,爽滑可口,甜而不腻,小丫头喜欢。
嘉兴一边拿银汤匙挖着吃,一边小声沮丧道:“红叶姐姐不喜欢我。”
我小声道:“这事儿怪我。待会儿咱们去三哥哥那,我跟红叶姐姐说明白了,将误会解开,好不好?”
于是便借着嘉兴要去探望的由头,往老三房里来。
老三和小五住在一套院子里,各有各的屋子,红叶则安置在藏书楼边的小阁子。
进了院,小太监说三殿下在藏书楼。我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嘉兴早已足下生风溜进楼里,只好跟去。
只见老三在临窗一张书案前看书,红叶站在不远处书架边整理卷册,老三低头看一会儿书,抬头看一会儿红叶。远远这么望去,郎才女貌,倒像一对璧人。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三哥哥!你身子可好些了?你在看什么?”嘉兴飞扑到老三身边,嫩藕似的肉肉的小胳膊抱住他。
“好多了。”老三扣了书,笑着将嘉兴抱到腿上坐,指着书封上的字问她:“这些字你可认得?”
嘉兴笑道:“三哥小瞧我!我认得,金,刚,经,解。”
金刚经是大乘佛教经典。朱棣应国师姚广孝所请,召人作金刚经解。
我笑道:“怎么看起佛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