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药浴的桶不见了,床还在。”殷绪走来走去,将自己有些微记忆的东西都指给聂清林看:“这里原先还有个垫子,是当时照顾我的侍女给我缝的,又厚又软,外面用上好的丝缎裹着,夏天也不觉得热,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了。”
“这把刀居然还在!”殷绪的手在一张矮几上摸来摸去,须臾,矮几底部掉出来了一柄一掌长的刻刀,花纹别致又精巧,刀柄很小,用起来也不费劲,是为五六岁的孩童量身打造的,是他最喜欢的玩具之一,离开商宫时还想过要带走,只可惜当时时间太紧,没有机会。
“据说这是我父亲送的,商宫有禁令,我一直没有见过他们,不过他们倒经常借着先生的手送点小东西进来。”殷绪轻轻抚摸着刻刀上的花纹,这个身体的父母在他一出生时就把他送进了商宫,以至于殷绪对于他们的了解仅限于别人口中的“他长得不像父亲更像母亲”,虽然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还在那个世界等候的爸爸妈妈,可对于这个世界未曾谋面的父母,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
“有一年冬天,母亲亲手缝了一床被子想给我送来,可是被子太大了,就被先王的侍卫拦了下来。”殷绪轻轻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听说我生病的,急急忙忙地就过来了,结果被子没送到,当天晚上我就发了高烧。”
聂清林默默地抱住了殷绪。
殷绪停住,半晌,拍了拍聂清林:“好啦,我又不是来讲故事的,今天来这里,其实是为了找一个密室。”
“密室?”聂清林眉间微蹙:“子时已过,若不尽快回去,一旦被付疏篆发觉,你会很难做。”
“那也不能再拖了,”殷绪抿了抿唇:“只有在商子密召见我之前找到密室里的符令,才能抢得先机,密室的暗门就在这间屋子里,以我们两个的速度,一个时辰应当足够用了。”
聂清林点点头,不再多言,和殷绪分头找起来。
“我真是要怀疑自己的记忆了,”殷绪捏住鼻子努力不让灰尘飘进来:“先生说召集巫禁军的符令就在这里,可是这暗门怎么就找不到呢?”
聂清林道:“你确定就是这间屋子?”
“当然确定,”殷绪抹了把汗:“我当初可是把这里的每一寸地板都摸遍了,如果没有密室,老……先生到哪里藏符令?”
“为何只摸了地板?”聂清林在一排摆件中慢慢摸索着。
“因为……”说到这里,殷绪诡异的停顿了下。
聂清林听出了些不对:“因为什么?”
殷绪沉默半天,恶狠狠道:“因为够不到!”
以他十年前那个小身板,能够到什么!最多就是把地板摸一遍好吧!
老道士告诉他有关符令之事时已经来不及给他指明确切的地点了,想来他也没曾想过殷绪真的有一天会回到商宫,寻找这块符令吧!
聂清林听着殷绪恶狠狠的口吻只觉好笑,突然,手下按到什么凸起,“铮”的一声,在三个并排挺立的巫人铜像后,缓缓出现了一扇门。
“师兄,你真厉害!”殷绪毫不吝啬于赞美,扑过去在聂清林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
聂清林向来招架不住殷绪的蜜糖攻势,拍了拍殷绪的头:“快去找吧。”
殷绪走到暗门前,迟疑片刻,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聂清林:“师兄,如果我现在说不知道怎么把门打开,你会不会揍我?”
这回连聂清林脸上都罕见地出现了超出五秒的呆滞,他拳头痒了又痒,始终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难道那位先生没有告诉你?”
“是啊,他确实没说啊!”殷绪捂脸,一副不忍直视眼前惨状的样子:“我对天发誓,他只说符令在这间屋子里,连密室都是我自己推出来的嘛!”
聂清林叹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那你就好好想一想,他是否教过你什么不用懂但必须背下来的东西,这暗门所刻颇似龟甲卦象,或许对你有所启发。”
“嗯,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想起点什么。”殷绪手指环圈抵住下巴,又仔细地摸了一遍暗门上的图案:“像是……伏羲所创——先天八卦!”
“绪儿,今日教你一物,我只说一遍,能不能记住,就看你的造化了。”老道士摸着殷绪的头,大手把着小手,慢慢在龟甲上刻画着什么。
当年的殷绪不太服气的撇撇嘴:“我背东西从来不忘的,你尽管来好了。”
“好,绪儿最聪慧。”老道士仍是温润的笑着,揉乱殷绪柔顺乌黑的散发:“那就记住吧,记在心里,永远都不要忘。”
“巽伏三,坎生九,六爻皆虚,渊深不测,离明两重,行人不归。山水蒙、水天需、天水讼、地水师……山风蛊、地泽临……乾坤不见,阴阳错生。”
扑面而来的记忆涌入脑海,殷绪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才发现,手指早已脱离他控制的在暗门上繁杂的凸起中找出了一个隐藏极深的图形,与当年老道士手把手教他在龟甲上刻的那个图案悄然重合,刚才还令自己手足无措的暗门,轻而易举地,揭开了自己神秘的面纱。
聂清林举步欲进,却见殷绪脸上一片煞白,脚像是在原地生了根,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