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切了一声,长得漂亮的他都喜欢,越漂亮越喜欢,他对所有美人都很好,越漂亮越好。
“喂,你听人家说话能不能去听重点啊?我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赵芙蓉摇头,一本正经道:“我以前的夫子教我听人说话得听弦外之音!”
暗影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摆摆手道:“别跟我贫,赶紧去放河灯,放完赶紧回宫!”
杨柳岸,晓风圆月,天上一轮清辉月,水中一轮金沉璧。
远远的看见浮光跃金的江心的画舫泛着五彩的光,一盏盏花朵河灯零星的漂着,江面就像一片花海。
风一吹,河灯随着波浪一晃一摇,又好像星星在天幕上一眨一眨,一闪一闪。
赵芙蓉兴高采烈的捧来两盏莲花形的河灯,涂了彩油漆的琉璃外壳,中间都是灯油。
“就是这样把心愿写在纸上,然后把纸放进河灯里,再把河灯点燃,让它顺着水漂流。”说着,赵芙蓉就把自己写好了的小纸条卷起来,黏在了灯油里,火折子一点,河灯像一朵花似的肆意绽放,流光溢彩。
暗影看着赵芙蓉兴奋的模样,叹了口气道:“迷信的人真不少……”
“才不是呢!真的很灵呢,我上一年许的愿望就实现了呢!”
“你上一年许的什么愿望啊?”暗影挑眉去问。
赵芙蓉腼腆一笑,道:“我上一年许的愿望是我可以进宫封妃!”
暗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可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这对你来说很好实现的,好吗?那你今年又许了什么愿?”
“哦,我今年许的愿,是希望莫秋水这个贱人,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暗影笑了一下,那这个愿望应该很快就可以实现了。
宇文贺登基一年半了,是该把政权和军权都收在手中了。
而莫首辅权倾朝野,赵将军手中握着长安军队的兵权……
暗影扭头去看赵芙蓉,这人的容颜娇艳如花,可惜了偏偏生在赵家……
暗影突然也挺同情赵芙蓉的,一个这么单纯的傻姑娘满怀欣喜的进了宫,可皇帝只是在利用她。
若是赵家没了,赵芙蓉以后说不定也是冷宫里结了此生……
“陛下,你今天怎么很不高兴的样子?”赵芙蓉伸手在暗影眼前晃了晃。
暗影回过神来,思及种种,望着远处江心,眸光迷离道:“我只是有些惘然……”
“为何会有些惘然?”赵芙蓉歪着头,追问道。
暗影别过头,不想跟赵芙蓉废话这么多。
他以前以为自己了无牵挂,自由自在的,如今发觉自己不过是孤寂罢了。
暗影叹了口气,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心里直骂自己窝囊。
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跟五年前刚上雁归山时那个天天哭鼻子的少年一样?
暗影伸手去把河灯拿过来,想试图分散些注意力。
写心愿时,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心愿,拿笔沉吟了许久,用蝇头小楷写道——
遥祝师姐安好。
天上一轮苍月,圆圆的,圆到孤单……
江面波光粼粼的,偏偏又笼罩着朦朦胧胧的雾气,好像是泪眼朦胧一般。
赵芙蓉见他不开心,原本兴高采烈的一颗心瞬间低落了下去。
撑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向来都是别人哄着她笑,日复一日,她终于想去哄着别人笑时,却无从开口了。
想了想,赵芙蓉把头伸到暗影跟前,小心翼翼道:“要不我给陛下去买些酒?”
暗影挑眉,问道:“为何?”
“嘿嘿,一醉解千愁嘛!你既然不开心,喝些酒说不定会好一点!”
说着,赵芙蓉提着裙子,就往酒坊跑。
暗影在后面喊道:“喂!你别走丢了!”
远处长街尽头的天幕上,突然放起了烟花,“嘭嘭嘭”的几声,如同绽放了流光溢彩的花朵,璀璨夺目、绚丽无比,一瞬间黑夜里的长街被照出万紫千红的颜色。
暗影眯起眼睛,赵芙蓉回眸一笑,她好像正站在烟花的中心,裙袂飘飘,周围烟花一朵一朵绽放。
可她的笑靥却比烟花还要明媚绚丽。
赵芙蓉回眸,大声道:“放心吧!长安可是我家,我怎么会走丢?”
暗影笑了笑,看那长街尽头天幕上的烟花,烟花映着那活泼的背影越走越远了……
可惜了,这么美的烟花永远只有一瞬间,那么短暂,烟花过后,黑夜还是它冰冷的模样。
人最怕,尽日笙歌人散后,满江风雨独醒时。
赵芙蓉提着酒跑回去的时候,宇文贺正同南风从福安街穿过,欲要回宫。
宫中到处都是眼线,宇文贺白日出宫去了逸城王府,偏偏逸城王白日不在府中,等到黄昏时见着了人,方才开始商议事情,故而误了时辰。
他们二人本是要纵马,偏巧今晚是祈愿节,只能快步走在长街上。
于是,赵芙蓉远远的就看见了宇文贺,一身银白衣袍,清傲绝俗、冷漠高远。
这好像才是北朝的新帝,身如玉树、清慎自持,容颜俊秀恍若天人。
单单是这样走着,穿着常服,就已经是气势摄人,身周似有冰霜凝结。
赵芙蓉第一次见皇帝时,是和赵卿卿跟着爹爹入宫,偷偷躲在墙角处,远远的瞥了那么一眼。
和眼前朝她越走越近的人一样,凌霜傲雪。
她也认得南风,第一次见宇文贺时,身边跟着的侍卫也是这个皮肤黑黝黝的南风。
宇文贺其实根本不记得赵芙蓉长什么样子,心无旁骛的想着棘手的事。
径直就从赵芙蓉身旁擦肩而过……
赵芙蓉愣在原地,手中的酒坠落在地上,溅了她一裙子的酒香。
心里突然就像是云烟散尽,露出荒芜的土地。
她眉心微蹙,眸子红了红。
人最怕,带着些朦胧美好的云烟散去,露出的却不是明媚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