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疾驰、火急火燎奔回帝都的凤倾城,两眼瞪视自己的祖父凤帝师,只觉胸内郁气翻滚,竟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孙儿!”凤帝师连忙去扶。
“为什么?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不派人告诉我?”凤倾城将他推开,没忘掌控力量分寸,免得老人摔倒,“骨刺疫,血祭,飞升……这么多的天大之事,你竟然一声不吭,都不派人送个信!”
“孙儿啊,骨刺疫彻底失控时,连京城都死了不少人,你爹也在回京路上染疫身亡,我、我哪敢让你回来?”凤帝师老泪纵横,“且不说消息是否能顺利送达,即便送信之人安然无恙,又怎能保证你们回京途中不发生意外?骨刺疫无药可解,染上便是必死无疑啊!”
“我爹他……”凤倾城红了眼,泪水夺眶而出,颤声道,“是否、得以安葬?”
“皇上以身祭天后,疫病消失,没死的,都侥幸活了下来,已经死的,都架火焚烧……”凤帝师泣不成声,几乎无法再说下去,“倾城啊,你可是我唯一的嫡孙,我怎能让你冒险?求凤山偏僻无人,平日里虽显冷清孤寂,但在当时来说,却是最安全的避疫之地。孙儿啊,你莫怪祖父私心,未及时传信告知。”
凤倾城踉跄几步,跌坐在椅子里,半晌才缓过气来,低低道:“求凤山……哪里是求凤山,分明是囚凤山。”
凤帝师叹口气。
凤倾城抬头:“祖父,羽儿她……”
凤帝师转回身,慢慢走到椅子旁,缓缓坐下:“两次放你出去学艺,还待在府中对殿下避而不见,可……谁又能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自从张天师说殿下已经修成窥心术,他便既不参与任何政事,也不再交际,更躲着洛麟羽,以免面对面,被她看破心思,“按张天师所言,你二次学艺归来之时,便是太子必须娶妃之际。到时只要将你改头换面,扮成女子,便能和太子大婚,进入东宫,不管她何时登基,我们都能协助她秘密生子。”
凤倾城颓然至极:“可她……”
她却为救众国万民,义无反顾地登坛血祭,最后又因大善而白日飞升。
飞升仙界是好事,可他怎么办?
他却再也见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了。
那个从小就把自己装成男孩儿的女子,那个调皮可爱又聪慧异常的女子。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和她在一起。
“所有事情都来得太快,打得人措手不及。”凤帝师为嫡孙讲述,“玄华道长在凤尾湖遇刺身死,她一夜白发,坚持要为玄华守孝三年。皇上不允,却也被逼得作出让步,答应给她一年时间。她在东宫白发素衣,半步未离。结果,一年孝期未满之时,四王爷洛辕株忽然陪洛思行于深夜杀入皇宫。若非太子身着孝衣及时救驾,皇上那晚定要遇刺身亡。”
“玄华道长死了?”凤倾城愕然,“不是说血祭飞升的六人中,有他一个么?”
“孙儿勿急,且让祖父慢慢讲给你听,”凤帝师叹道,“皇上在靖王大婚之日,看上了靖王妃,然后借新婚夫妇入宫敬茶之机,寻个由头将靖王妃扣留宫中,还将靖王软禁。他强霸人妻没多久,毒杀案发,靖王妃陷入昏迷……”
他将毒杀案的过程也讲了一遍,然后接着讲洛思行如何杀入皇宫,太子殿下如何救驾,皇上的身体如何每况愈下,太子如何逼他退位登基为帝,十二凤凰如何飞来和鸣相庆、全国震动……
一直讲到玄华道长复活归来、五国大战、骨刺疫出现并不断变异,最后是所有国家无一幸免,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别说村庄,连城都空了许多座,成了死城。
皇上为此而大义舍身,按照预言书上的方法,进行血祭,张天师,悟宁大师,玄华道长,普真法师,以及被迫加入的赤风皇帝,共六人祭坛放血……
凤倾城陷入沉默,许久无言。
回京路上,他的确看到几座空城,还有男女老少全部死绝的村庄。
曾经热闹的城乡,空无一人。别说吃饭住店,连讨碗水喝的地方都没有,死寂得令人后背寒毛直竖,心里发冷。
虽未看到遍地死尸,未看到骨刺疫如何把人间变成地狱,却比看到还令人惊悚。
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好像自己被世界遗弃,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个人。
孤孤单单,一片哀凉。
而血祭……
诸国之中,有这般勇气和决心的,却只有区区六人,何其悲哀,何其不幸。
“姬霄和宇文立坚不肯来,岂不是白白得了便宜?”他手握成拳,恨恨道。
“如今怕是后悔至极吧?”凤帝师忽然笑了笑,“不仅失去白日飞升的机会,还都被赶下龙椅,没了皇位。”
凤倾城心里这才舒服一点:“该!”
“我听到消息时,也是极为解气,”凤帝师讲得口干舌燥,端杯轻抿一口冷茶,润润嗓子,“宇文立坚以丞相上位,又被自己的丞相夺去宝座姬霄被个喜欢闯荡江湖、逍遥自在的兄弟赶下龙椅熊甫怀则是被其皇叔抢了位置。”
凤倾城重哼一声:“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