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合欢被赐死那天,一别于连日来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从一大早开始天空便阴的厉害,乌云密布,狂风四起,周遭黑压压的一片,像是黑夜的蔓延,果然不消多一会,倾盆的大雨便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暖锦一夜未眠,躺在榻子翻来覆去的想着,哥子若是知道燕合欢被赐死,该是怎样的惨烈?
她害怕,下意识的唉声叹气,暖锦睡不着,靳相容同样的没有睡意,他一直拥着她,一只手一下一下的哄拍着她,叫她看开一些,燕合欢犯了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责,赐死是必然的,就是太子殿下,应该也会料到这个结局。
话虽这样说,可依旧不耽误自己的伤心,盼着天再晚一些亮,即便是永久的黑夜也好。
可黑夜再漫长,也终究会有结束的时候,暖锦起身时神情疲惫,心情几乎跌入了谷底,由着陶陶和南一为自己更衣盥洗。
“主儿其实不用去的。”陶陶叹了口气“何必去找这晦气?燕合欢是罪有应得,她刺伤太子殿下,只是赐了鹤顶红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要奴婢说,就应该拉倒外头去砍头。”陶陶撇了一下嘴,似是想到什么,停下了手的活计道“但是奴婢听说,服了鹤顶红后死状可怖,公主去看这个做什么。”
“陶陶这话说的对,一个赐死有什么好看的?回来你再夜夜噩梦,可怎么是好?”靳相容也不赞成暖锦去看,反正都是一死,皇太后愿意做这个恶人,暖锦就应该避的远远的才对。
暖锦一直蹙了眉:“燕合欢她……毕竟是我哥子的心人,加之以往我同她相处的不错,她虽犯了错,可是我心里还是难受,若是最后能送她一程,也算对得起往日的情谊,和我哥子的一片真心了。”
她说的前言不搭后语,靳相容也不计较:“我陪你去可好?你这样子我不放心你,再说了,父皇不是也说了吗?只要燕合欢一死,太子殿下就可以从戒刑司出来了,到时我陪你去接他?”
暖锦甚至不敢面对太子,如果有靳相容陪着,应该会好一些,她点了点头,靳相容才释然一笑。
外面雨势不减,噼里啪啦的落雨声有些震耳欲聋,暖锦走进戒刑司那条阴森可怖的长廊时,心里依旧止不住的恐惧,不禁感叹戒刑司这种地方,当真是无论来过多少次,都要心惊胆战。
牢门被小太监打开,燕合欢依旧被困于那处十字木架,她无力的垂着头,样子像是已经死去了一般。
暖锦大惊,急忙侧头去问:“怎么回事?”
小太监忙说:“回长公主的话,她只是昏过去了。”
暖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你下去吧,本宫要同她说一会话。”
小太监有些为难,扭捏着喃喃道:“皇太后她老人家……”
“你放心,长公主知道规矩,自然不会违抗懿旨。”靳相容打断了小太监,状似不耐的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出去等着。
“奴才遵命,那奴才就在外头帮二位主子守着,到了时辰奴才再送药进来。”
小太监退了下去,反手将牢门再次关,暖锦小心翼翼的向里走去,终于站在了燕合欢面前。
她的呼吸很轻,若不是注意查看,几乎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她似是早就昏了过去,头无力的垂到了一边,一张脸血肉模糊,发散着一阵一阵的恶臭。
暖锦本想帮她将脸颊擦净,也好可以让她体体面面的走,可是眼下这般的情形,她脸面的血肉发了炎症,已经开始溃烂,暖锦又担心自己的动作会弄痛了她,踌躇半晌,只是绞着手里的帕子,不知如何是好。
“合欢姐姐……”
暖锦轻唤了几声,才让燕合欢微微有些反应。
沉重的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之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迫的燕合欢发出低低的**声:“唔……”
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不再像是之前那般的明亮,而是暗淡无光,一种只有濒死之人才会有的眼神。
她慢慢的看着眼前的暖锦,似是在极力地辨认来者何人,然后慢慢的发出一声无力的求助:“水……”
她的声音虚弱,嘴唇已经严重干裂,暖锦看得心惊肉跳,急忙回头去找水壶。
可这是哪里,戒刑司的牢房里哪会有水,暖锦着急,忙对身边的靳相容说:“去找些水来吧。”
靳相容本来想劝暖锦放弃,一个罪奴,多大的能耐可以让长公主帮她找水喝?可瞧暖锦那副心急的样子,想是自己拒绝了,她也会亲力亲为的跑出去要水。
靳相容无奈,叹了一口气,才告诉暖锦自己去找水。
暖锦点头,又回到了燕合欢身边:“合欢姐姐再等一等,相容去找水了。”
燕合欢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声音嘶哑难听:“长公主怎么来了?”
“我来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