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母亲明确答复,周玉凝心中疑惑顿解,又说了些许体己话,天黑后共同用过了晚膳方才离去。临了女帝捎带送了一瓶紫檀精油,脸上嘴上虽然很是慷慨,但送过之后心里立马肉疼。
“欧阳,紫檀精油还有几何?”
“回陛下,奴婢刚问过,还有六瓶,是否再要炼制一些?”
“暂就不必了,替朕拟旨,南征总管马文修治军有方三战三捷,赏银千两,钱五千贯,宝驹健马三匹,绸百匹,棉布千匹,豆珠百颗,羊脂宝玉两块。
将军楚砚杰赏银五百两,钱三千贯,宝驹健马两匹,绸缎百匹,棉布五百匹,豆珠百颗,羊脂宝玉两块。海郡王治地有方堪当开模,赏宝驹一匹。”
“呃……海郡王就赏一匹马驹?”
欧阳羽好奇询问,似乎也太单薄了些。然女帝冷眼反问:
“耍耍嘴皮,岂能与将士用命相提并论,况且说,海郡王府如今富甲一方,还缺这些?”
“奴婢明白了,奴婢尽快安排内司府调拨欠款财货。”
女帝的意思很明白,沈云卿这么精明,现如今沈家已经不是日进斗今那么简单,而是日进石金。
隔着十万八千里地,竟还想着捞偏门赚快钱,这要是再赏点什么,多半有可能不知所谓,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眼里。
且南征半年以来,所有迹象都显示,并非马文修在全权指挥大军作战,而是沈云卿出谋划策,这显然不是女帝所希望看到的结果。适时压制一下,抬高他人极为有必要。
当晚周玉凝回到府中时,薛仲安却是不在府中,细问之下才知道,黄昏时去了施君亦家中,原因未知,但周玉凝却很快想到,定是下午的口谕到了礼部,再由礼部传开,户部有些想多了,遂即找薛仲安商议。
待到薛仲安回府,已是戌时五刻,晚八点刚过。
“玉凝,你可知道母后下午给礼部去了一道严明祖制的口谕?”
“瞧你紧张的样子,都快把魂给丢了。”
周玉凝幸灾乐祸道,神色颇有些戏谑,薛仲安见状莫名松了口气,料定妻子得到了准确消息。
“如此说,母后并无其他意思?”
“哪有什么其他意思,依我看,都是瞎猜。母后说了,眼下内忧外患,有些人却饱暖思醉生梦死,要紧紧祖制家法。找孟呈宏修编前朝野史,便是提个醒。”
薛仲安半信半疑,既然是借修编野史,警示祖制,那就不应该如此简单,因为谁都很清楚,前朝祖制和本朝太祖是怎么回事,如不是军人政变,哪有今天的朝廷。
“就这些?”
“怎么,你还担心父亲大人么?”
“这倒不是,我父子忠君之心天地可鉴,岂能生有异心。只是此时此刻突然提及祖制家法,不免有些违和,你不觉得吗?”
“那你是怀疑?”
“会不会是母后要动祖制家法,故而投石问路?”
“怎么,是户部的意思?”
“施君亦、桑劲川都如此推测,若不为兵权,那就是为动家法祖制,而且现行祖制是兵、政、财分离,但薛家缺与户部关系密切,难保母后没有其他打算。”
这心里有鬼,架不住歪风这么一吹。
岐帝国皇室从制度上杜绝了勋贵掌兵的概率,当然,也不是没有,要杜绝勋贵与地方割据,其实关键不在你有多少兵,而在于你能养起吗。
就是给你雄兵一百万,一粒粮食也没有,你也于事无补,但皇帝有粮,当兵的只会听皇帝的。
因此岐帝国开国之初,户部就是独立于朝廷之外,相对独立的中枢机构,财政上皇帝制约不了,军队更制约不了。
同时皇帝通过禁军系统,又直接或间接控制着各地军队,即便如薛伯充这等手握重权在手的行军总管,其麾下将领或明或暗,都听从于皇帝或禁军系统,薛伯充要想造反,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因此军队要维持自己的独立性与利益,便只能通过皇帝与户部沟通。
但薛家却是例外,在女帝撺掇下,薛家如今名义上是户部的座主,当然,实际情况没那么紧密,始终若即若离。
但毕竟是事实上的兵政财三合一,因此外在形式上就符合了军阀的特征,如今再提前朝的事,怎么描,都是黑的,薛仲安自然提心吊胆。
然周玉凝却不以为然,她说:
“放心,父亲为人,母后最为清楚,此番当真不是冲着父亲与薛家。”
“希望如此,但即便不是冲着兵权,我想也绝不会简单,还是谨慎些为好。明日早朝,户部会就此事问明母后,但愿能有个明确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