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场春雨过后,整个安阳都变得脆生生一片,四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样子。
宰尹府东边的随园是窦山居住的院落,走进随园,整个院子的植物看似随意生长,其实都经园艺工精心管理过,园子中亭台楼阁都在茂密的植物中若隐若现。
随园广楼前面的那片竹林中已经有很多笋宝宝冒出了头,窦山叫了已经回到安阳都述职的窦玄来广楼小坐。
窦玄一进随园拱门,一抬头,远处竹林摇曳的影子中,一座三丈高的广楼映入眼帘,广楼是重檐歇山顶,四周没有围墙,仅靠八根大柱撑起整座建筑。建筑四面通风,内挂缦纱,外挂竹帘,以青石为基,夏玉为阶,三百年乌樱木为地板。
乌樱木出自秦国生长缓慢,生有异香,千金难得。秦国官宦人家都未必有窦宰尹这般阔绰,这么大一座广楼的地板都用乌樱木铺就。
窦玄走进广楼,窦山跪坐在地板上,面前放着两盏茶水,看来有一盏是给窦玄留下的。
窦玄挑眉,随即敛眉跪下行礼:“父亲。”
窦山转过身来,用慈眉善目的一张脸看着窦玄,一贯冷清的视线难得的多了几分笑意:“回来了?”
窦玄点头:”是的,父亲。“
窦山伸手,示意窦玄坐下。
窦玄坐下后,窦山亲自将面前的两杯茶递给窦玄一杯。
窦玄双手接过,对于窦山这样的举动窦玄心中很是意外。
窦山看着窦玄说:”你最近在岭北郡做得很好。“
窦玄恭敬点头:”多谢父亲。“
“既然回来便安心在家里住着,为父已经替你上了荐书,今后你便留在安阳都为官。”窦山同窦玄说着话。
若说窦玄为窦山出计除去顾盛让窦山看见窦玄的能力,那在岭北郡为官的这些日子里,窦玄让窦山看见了窦家的未来。
广楼外面传来一阵女眷的嬉笑声,是窦山的张夫人在带着侍女们挖笋子。
原本在同窦玄谈话的窦山扭头看向外面,张夫人正抱着一个笋子开心的向窦山挥手,纵然是心冷如窦山,在看到张夫人时他依旧怀有一份温情。
窦玄身为子嗣坐的一派端正,目不斜视,但他仅凭竹林中的笑声便知道里面的场景。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女孩子在夏日挖了笋子,在他满心忧愁时从竹林里跑出来向他挥手,逗他开心。明明日子并没有逝去多久,可那段记忆却已经深深的藏在他的记忆深处很久了。
“前些日子陛下同我讲,有心将平莹长公主嫁与你为妻。”窦山满目慈祥,似是一脸欣慰。
平莹公主是窦太后之幼女,同窦玄是表兄妹,但因为公主身份显贵,而他在幼年时仅是一外室的私生子,所以两人从未见过面。
窦玄一愣,他脑海中顾柔辰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心中酸楚,可还是敛了眉低头向窦山说:“一切都听从父亲安排。”
窦山很是满意儿子的听话,若说当年的窦玄还有些许菱角,那如今的窦玄经过官场的打磨,已经成为一块圆润的玉石。
从广楼出来后,窦玄慢慢的走在竹林间的小道上,耳朵边似乎响起了从小到大顾柔辰在他耳边说的每一句话,也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在窦宅对顾柔辰许下诺言的自己,在平阳县想要和顾柔辰在一起的自己,饶是他这样精于算计的人,也曾想过要为一个人奋不顾身……
阳光穿过竹林,剩下些许细碎的金光洒在窦玄的脚下,窦玄躲在竹林的阴影里,一边走一边和过去告别。
最后他走出窦山随园院子的拱门,抬了头,在竹林与东芝树组成的林子中,一座阁楼的飞檐隐隐约约的露出来,铜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着,发出沉闷的响声,不知是哪里的响动惊起一片飞鸟,细细碎碎的声音中,他刚才略有伤感的神情褪去,一双眼眸又恢复了往日的幽深。
他说:“囡囡……后会无期。”
张兵和窦玄两人的升职官书已经下达,武王看到夏律司送上来的关于顾辰的行刑文书还略有迟疑,他纳闷的问吴主司:“这个顾辰真的有这么大胆子?敢犯这样的事?”
吴主司沉着一张刻板的老脸,弯了腰同武王解释:“陛下,人心难测,没有发生之前,谁也不知道我们信任的官员原来都是什么样子。”
武王沉思着点点头,然后伸手在顾辰的处决文书上画了红圈。
大夏夏律司的牢房,自从顾辰从李少君那里换了一张面皮以后,她的适应能力就变得格外的强,如今住进死刑犯的牢房也照样吃喝不误,每天招猫逗狗乐乐呵呵。
反倒是孟临渊在外面愁的要死,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都快白了少年头。巴山书院83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