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长鞭落了地,人也就没了气息。
柳寒烟觉着自己是个外人,又碍着面子,先前叶无咎无一句给她之时,尚且强自忍耐,眼圈都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亦只是流露了些哭腔,不曾让泪珠涌出眼眶。直到叶无咎对她说出此生最后一句话,对不起,她才终于按捺不住,低低啜泣出声。
但本该最伤心的沈望舒,却一言不发,俯身拾起叶无咎的兵器,慢慢站了起来,手腕一抖,长鞭绷得笔直,重重甩在一旁的柴堆上,发出一声巨响,惊动了正在交手的众人。
来人并不多,又少了一个柳寒烟,虽说各自功夫都还算得上不错,也应付得有些狼狈。
燕惊寒见了沈望舒的神色,心里不由得就打了个突。
他被关进来之前身上便带着伤,这几日的饮食也很是一般,药物一应不给,伤势并未痊愈,而先前又与崔离交手,情形委实说不得一个好字,脸色也白得吓人。只是如今,沈望舒的两颊晕着团不正常的潮红,眼球上血丝密布,眼神锐利如刀,仿佛修罗恶鬼。
“诸位,小魔头拿了兵器,这可是要翻天了!咱们且合力拿下他……”在场的几人,几乎与沈望舒的交情都比他好,燕惊寒说得没什么底气,脚下也逐渐后退。他甚至都不敢指望崔离,毕竟先前才将人卖了个一干二净。
沈望舒不等他把话说完,手腕一翻,长鞭犹如毒蛇吐信一般,直取燕惊寒咽喉而去。
其他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猜测,但谢璧却一无所知,还忍不住急道:“沈……沈望舒你疯了?若是伤了燕少主,过两日武林公审,你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沈望舒没有说话,甚至没将他的话听进耳中,只是把自己所学的武功发挥到极致,不拘是大司命、少司命还是明月山庄的武功,只要能想起来,便信手使出,用了十二分的力道。他惯常使剑,长鞭又太软,便灌注了真气在内,使长鞭硬挺得如一把刻意加长过的剑,出手毫不容情,逼得燕惊寒十分狼狈。鞭梢扫过,燕惊寒的衣摆便已寸寸碎裂。
“小子好功夫啊,方才藏着掖着,是瞧不起本座?”连崔离都忍不住赞叹一声。
这边沈望舒逼得厉害,崔离又没有出手的意思,其余四人立在当地,都不知怎么办才好。听到打斗的动静,柳寒烟也不得不起身,往这边走了几步,右手扶在剑柄上,慢慢握紧,只消轻轻一拔,三尺秋水便能出鞘而去斩杀仇敌,可她终究不曾,任剑柄上冰凉的装饰硌得掌心生疼,也只是紧紧地攥着,再未有多余的动作。
燕惊寒为了躲开沈望舒的攻势,不得不使出轻功,倒悬于房梁上,喘了几口粗气,厉声道:“你们就这样看着了?崔离抓不住便罢了,若是沈望舒跑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得问责。”
韩青溪早就瞧出沈望舒的状态不对劲,心下生疑,见崔离没又杀意,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请问崔前辈来此作甚?是要救沈望舒出去?”
“本座最瞧不上的就是这小子他爹,这小子自己也是蠢货,竟会如此轻易被擒,如何配本座来救?”崔离哼了一声。
韩青溪问包海,“这位先生如何会在此?还有叶无咎……柴房看守不可谓不严,你们二人又是如何进来的?”虽说土墙已经倒了半扇,但韩青溪也不会猜是他们二人的杰作,毕竟叶无咎的身手他们心知肚明,包海看着也不像是有身手的。
燕惊寒自然是不能让他们问出真相的,连忙插嘴:“韩姑娘,崔离的话如何能信?这二人如何搅在一起在下不知,但他二人的确是为了救沈望舒而来,怕自己救不得,还招来了崔离!到底都是一家出来的,就这么点血脉,崔离怎么会见死不救?”
“哈!”崔离忍不住冷笑一声,斜睨着燕惊寒,眼神令人心惊。幸而他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点了点头,“好,既然燕小公子都这么说了,本座为了自证清白,也只能先去了。几位少侠,后会有期啊!”
他要走,其余诸人自是要拦。只是崔离的功夫何等高明,这些小字辈加在一起当然是拦他不住的。不过也就是保着自己没受伤,眼睁睁便见崔离潇洒离去,临去致歉,还顺手抓了个包海。
见人走了,燕惊寒反倒是重重松了一口气。
只是沈望舒依然不为所动,没有崔离这心腹之患在,他倒是能更加肆无忌惮地发挥,长鞭倒卷,一下子套在燕惊寒手腕上,将他的半柄断剑勒住,一个用力便拉了过来,握在自己手里。
都不待燕惊寒说什么,其余人都大惊失色,连忙劝诫。韩青溪道:“沈公子,你且想想,这个时候若是伤了燕公子,不日武林大会上,可就难了!”
“就是啊沈公子!”谢璧也跟着喊。
容致倒是全心偏帮沈望舒的,不过在问他:“师兄,你究竟与这燕惊寒有什么仇怨?我知道你不是个冲动的人,有什么事说明白,也不至日后清算起来都成了你的错处啊!”
沈望舒也就还听得进他的话,断剑挥出,头也不回,倒是答了话,“他杀了叶无咎!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是叶无咎违反约定在先,还想帮着你出逃!否则我与他无冤无仇,何必对他动手?”燕惊寒手无寸铁,顿时变得更加狼狈,一边拼命往人身后躲,一边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