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日,众人翘首以盼的武林大会,终是要拉开帷幕了。
太华门选的地方,是云梦泽畔岳阳楼边一处临水高台,若是春秋日登临,揽胜观景倒是令人心旷神怡。可惜时近年关,岳阳又总是雨雪霏霏,虽说武林中人身强体健倒也不怕阴冷,但这样的天气总归让人不大舒服。
自太华门召集武林大会起,一路上出了不少纰漏,早就有人心生不快了,终于要集会,燕惊寒等弟子自然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再出岔子,故而也不曾在有时间,向沈望舒他们找麻烦。
武林大会这一日,十大门派分别遣了弟子,至翠湖弟子住处提人,一路押往高台。秋暝有些于心不忍,教谢璧替他准备了一身厚实的棉衣,免得给冻病了。
沈望舒也不是一开始就被带到了台上,毕竟燕鸿讲究排场,总不至开门见山。沈望舒与押解他的十名弟子一道候在高台后头,便见不到台上是何等样的景象。
而萧焕身为松风剑派的高阶弟子,不仅要跟着门中长辈上台,且还被安排在了上首,与东道主太华门并排而列,倒是能将赴会的英豪尽收眼底。但见在场之人无不是换上了浆洗一新的门派衣裳,兵器也磨砺得铮亮,由台上而下分别是太华、松风、普安、紫微、翠湖、碧霞、朱雀、襄台、严华、绿萝的首脑并高足,再是其他门派从一流排到不入流,普通弟子则分列台下,以服分,倒也泾渭分明。
“诸位,”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燕鸿便起了身,走到首席之上搭得更高的小台上,朝天下英豪挥了挥手,乌泱泱的一群人才渐次安静下来。但见燕鸿一身太华道袍迎风而展,平添几分气势。他运足了真气,朗声道:“都说这岳阳人杰地灵,燕某亲见之后,发现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云梦泽与洞庭湖如何壮美,还都赖诸位莅临,才更显得蓬荜生辉。蒙诸位给几分薄面,不辞辛劳赶赴岳阳来应燕某之邀,燕某感激不尽。”
燕鸿并不以文采扬名,但到底得主持武林大会,少不得要文绉绉地讲两句,却说得颠三倒四,直听得许多门派,尤其是松风剑派的弟子都在底下窃笑不已。
玄清性子急,地位也高,便打断道:“我说燕掌门,咱们是跑江湖的,又不是那些个醋大,挑岳阳不过是因为此间大家来着都差不多远近,难道还专门是为了舞文弄墨来的?今日天气也不好,雪霰子也落得密,咱们这幕天席地的,你也不嫌多说话喝风。又不是第一次见,犯不着客套,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
这话说得燕鸿脸上一黑,却发作不得,只好忍气道:“诸位也知道,从前这武林大会召开,都是由松风剑派召集。不过近些时日,江湖上出现一些乱象,细究起来,却似乎是因松风剑派而起,倘若仍旧是由松风剑派出面处置,只怕有些不妥。此事乃是犬子率先发现,太华也便觍颜发了个请柬,希望天下英雄共商。”
这也算是一巴掌打上松风剑派的脸了,年轻些的弟子自然有些忍不住。可掌门岳正亭却是不紧不慢地取过手边茶盏,轻撇浮沫,闲闲呷了一口,又稳稳地放了回去,示意燕鸿继续讲。
碧霞掌门与燕鸿交好,有些见不得岳正亭的做派,便接口道:“如今人都到齐了,不妨请燕掌门说来听听。”
燕鸿便道:“想必诸位也知道,近些时日,有一魔头在岳阳兴风作浪,诸位在追击此人之时,却偶然抓获了一名形迹可疑之人。经指认,这人却是从前的魔教倚霄宫少主沈望舒。来人,把他带上来!”
得了燕鸿的命令,奉命看押沈望舒的一种子弟便将五花大绑的沈望舒从地上拎起来,一道把人架到了高台上,又如同麻袋一般丢在了地上。沈望舒被绑得久了,血行不畅,又旧伤未愈,自然是反抗不得,看着苍白病弱的,说不出的可怜。莫说是萧焕,便是容致、谢璧等人都看得一股怒意油然而生。
燕鸿却浑不在意,请了几名长老和弟子验明正身,听众人都说是沈望舒,才继续道:“想必诸位还记得,倚霄宫在三年前便已覆灭,而带领大家攻上倚霄宫的,便是松风弟子萧焕萧秋山。”
“这话不错。”朱雀宫掌门接口。
“那就有些奇怪了,”燕鸿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当年攻打倚霄宫之时,似乎是确认过魔教上下再无活口,各派英雄才陆续撤回,而出面确认此事的便是萧少侠。如今魔教少主却又大摇大摆地重现江湖了,这事有些说不过去吧?”
燕惊寒更是在此时添油加醋,“禀父亲,那沈望舒并非是忽然重现江湖的,孩儿早就见过他。只是那时候他与绿萝坊还有松风剑派的弟子待在一处,似乎关系十分亲近,孩儿还只当是他们的友人,并不曾有什么怀疑。如今才知道,原来这人竟是魔教少主。”
燕鸿摆手道:“当年攻打倚霄宫之时,你正在太华山上闭关,此前也甚少到南边来走动,你不认得他也实属寻常。只是这样说来,当年倚霄宫横行江湖之时,还是萧少侠请命去做了卧底,传出不少魔教机密,这才使大家省了不少心力。而萧少侠打入魔教内部之时,便是因为得了沈望舒的信任才能成行。如今沈望舒就这样出现在你眼前,你竟没认出来,还与之结伴而行,这话说出来,总是有些不大好听的吧?”
萧焕也不曾想到他一上来就说起了沈望舒的事,一双拳头藏在袖子里早就握紧了。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如何,反正不是什么大罪过,最多申斥几句,从此江湖地位一落千丈罢了。倒是沈望舒,多半是不会被轻易饶恕,却不知要怎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