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怎样了?可惜出来得太急,身上只带着些普通的金疮药,没有上好的止血散……”
洞庭八百里,烟波浩渺,横无际涯,可惜船上一行人谁也不熟悉路,竟让一只小船在湖上随意飘荡,最后到了个山高林密之处,举目不见人烟,更别说医馆。只是这一行人谁都狼狈,又是匆忙出行,眼见着岳正亭,却是面如金纸了,韩青溪自然大急。
方才人前的时候,岳澄事急从权,一律以师父称呼,如今没了旁人,他反倒不愿再叫了。
毕竟岳正亭说他要保护自家子侄,便是认下了沈望舒,自然也就默认他岳澄乃是沈千峰的儿子,一时心中气苦,连师父也叫不出来,别别扭扭更不愿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了。
岳正亭自然也看见了,叹息一声,只对韩青溪道:“你们自己也都有伤,不要只顾着我了。世事无常,只怕连做局的燕鸿也不曾想到今日会如此收场。”
除了岳澄别扭,这一路上沈望舒也是不曾和岳正亭说话的。岳正亭却也不在意,反倒撑着身子问他,“沈公子觉得如何?我看你面色不大好,要不要坐下调息一阵?”
“虽说已经离了那里很远,可眼下并没一人知道这是何处,倘若有熟知路线或是擅长追踪术的,只怕不多时便会找过来。”沈望舒不置可否,径自在前头探路。
岳正亭的神色有些讪讪的,“倒是我拖累你们了,不如……”
“如今是雪天,虽说不算大,可这冷气还有那雪花也是能稍稍掩盖一些踪迹的,倒也不用如此紧赶慢赶的。”沈望舒自然是见着岳澄在瞪他,也知道自己方才说话是有些不近人情了,才放缓了语气,“这林子里的树木大多低矮,也不算粗壮,应当是寻常总有人走的。这样的林子里药草多,说不定再往里头便会有疗伤止血的药材。”
“若是你们并不是执意要走,何苦会落到如今这田地?”都没等有人接话,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喟叹,是个女子的声音。
这女声很是耳熟,一下子令人绷紧了神经。
是任雨疏!
也对,岳阳乃是绿萝坊的地界,而洞庭又是重要的水道,绿萝坊的人当然对此处十分熟悉。
果然,右前方的树林里缓缓地走出了一群人,打头的却并不是绿萝坊的弟子,却是姜畅所率领的翠湖弟子。而他们身后,才是绿萝坊的一众女侠。
只是绿萝坊主与几位堂主的脸色都不大好,唯有任雨疏神色自若,想来是这几位对她方才忽然出声叫人有些不满。
上船之前是好一番鏖战,便是强悍如萧焕都满身狼狈,另外几个人更是惨不忍睹,绿萝坊主从人群中缓步而出,神色颇为痛惋,“岳大侠,你何苦如此?你这样的伤势,倘若再不救治,只怕届时孙神医来了也无力回天,为了一个沈望舒……”
“便是没有这一场,我身上的蛊毒,也撑不了多少时日。”岳正亭平静地笑了笑,“如今我们几人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偏叫诸位遇上了,也是巧了。只是不知诸位这儿有个什么章程?”
姜畅也面露不忍,“岳兄,你们只有这几人,伤的伤病的病,我们两派在此……若不然你们便先走,我们只当没见过你。”
他身后的秋暝、阮清、绿萝坊各堂主也不由得颔首。
只是任雨疏越众而出,“那可不行,姜掌门,如今各大派的人四散入林,说不定一转身便会遇见哪一家的。岳大侠他们从我们两家手中走出去,我们也不见得就是丢人,毕竟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如果教人知道咱们不战而退,这要是传出去……”
“任女侠,可此处无人……”姜畅连连摇头。
阮清也道:“阿疏,岳阳不过是绿萝坊最熟门熟路,外头来的,尤其是那些北地的门派,入林寻人的功夫恐怕远有不及,何必……”
“姜掌门、阮居士。”岳正亭淡淡地开口,“岳某人从前与翠湖、绿萝上下也算交情颇深了,对诸位的为人更是知道的。若非是担心连累满门,诸位想来也是不想为难咱们这几个老弱病残的。不过相交一场,诸位如此替咱们着想,难道我岳某人就好意思觍颜生受了么?横竖岳某人眼见着也过不了几日,诸位尽可以拿我回去交差,便放过这几个孩子吧,这样咱们都过得去。”
对面绿萝、翠湖两派还不曾表态,萧焕便断然拒绝,“师伯说得什么话?若是能眼睁睁地瞧着您被人带走,咱们日后还有什么脸面面见祖师爷?若是一定要抓,就带我萧焕回去,师父最气的就是我,见了我他就顾不上对旁人发火了。”
任雨疏却道:“萧少侠这话不对,原本咱们这兴师动众的,是为了捉拿魔教余孽,便是岳大侠也只是受了累。若不是拿住了魔教余孽,任谁挺身而出,也是无用的。”
“任雨疏!”绿萝坊主忍不住怒道:“如今我还没死,好端端在这儿站着,绿萝坊什么时候就轮到你来做主了?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