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鸦出自墨阁,是未来的墨凤,能对他下令的人只有朝夕和现如今的墨凤,可若说谁能让他为难,那这个曾经做过墨凤的晋国三公子便是朝夕想到的第一人选。
旁人连靠近马车都不能,可墨鸦认得这位前任墨凤大人,不仅认得,从前墨鸦还听命于他,因着这份旧交,此时此刻姬无垢坐在朝夕的马车里。
朝夕和姬无垢相对而坐,他仍然一身迫人的潦黑之色,整个人充斥着生人勿近的冰冷,黑暗,冷漠,这样的人,仿佛生来就该生在见不得光的地底,然而他却又有一双淡色到几近透明的眸子,那眸子似落满了皓月清辉的寒川,是那冰冷幽暗地底唯一的一处光亮,这鲜明的对比,让人看到姬无垢的时候除却畏怕,又多了一丝莫名的怜惜。
一个生来就该在黑暗之中的人,却有这样一双澄澈不沾尘埃的眼。
或许真是连老天爷都在怜惜他命途坎坷。
马车静静的停着,墨鸦如同影子一般侍立在外面,马车之内,朝夕自从进马车到现在一句话也未说,若说她也曾被他这双眸子骗过,可自从他出走墨阁之后,那唯一一点旧交也没了,而她更清楚的知道,姬无垢能坐在她面前,必定有他的目的。
“看来上一次我和你说的话你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姬无垢的母亲大抵出自蛮族,所以他才有了这淡色的眸子,若他眸子里流淌的是银河繁星一定美幻至极,可偏偏,他的眼里常年沁满了冰凌,眸色虽美,却在人刚看进去的时候便将人冻住,没有人可以探究到他的内心,淡漠疏离到了极致。
朝夕下颌微抬,双眸微眯,“晋、国、三、公、子”
一个字一个字的,朝夕缓缓的念了一遍,她继续看着姬无垢,“晋国三公子凭什么以为我会将你的话听进去呢?难道凭你是墨阁的叛徒?”
“叛徒”二字若针一般刺的姬无垢眉头紧皱,看着朝夕全副武装的精致面孔,他亦无法窥探丝毫她的真实情绪,他不知道她如何作想,可光是这话,便已经是大大的不善。
姬无垢落在身侧的手微攥,“那件事,我已经与你解释过,我是为了”
朝夕转过头不听他的话,“墨阁有墨阁自己的规矩,你已经不是墨阁之人,亦无需同我解释,如今你是晋国三公子,你只需知道你没有资格置喙我的事。”
姬无垢唇角紧抿,半晌才叹了口气,“我的用心你难道不知?我是为了你否则我何必来巴陵?我知道你一定让白鸾去查了,那你现在一定有消息了,你是不信?还是打算将这消息置之不理呢?在我心中,你不是这样不顾大局的人。”
朝夕缓缓转回目光,蹙眉,“我是怎样的人与你无关。”
姬无垢眼底闪出两分受伤,又漫出深深的隐忍,咬了咬牙,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你看重商玦,不过是看重他手中权力,可你难道不怕那些消息是真的?”
见他表情严肃,亦不再提往事和为了她之类的话,朝夕的表情这才又漠然转为凝重开始沉思,姬无垢见此又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小的信筒,“这是我的消息,你看看。”
他将信筒递到朝夕眼前,朝夕看着那信筒半晌,终于还是缓缓接了过来,打开信筒,里面一页极薄极薄的信笺纸,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百十个小字,朝夕一目十行细细扫下来,看完之后,将信笺在指间一捏,那信纸不多时便化作了一堆碎屑。
她五指一松,碎屑徐徐而下,而她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没有半分动容。
姬无垢看着这样的朝夕狭眸一瞬,“你不信?”
朝夕唇角沉着,眉眼之间笼着一层深深的郁色,不知是因为看到的内容还是因为姬无垢的不请自来,见她不语,姬无垢也不再言语,他知道,她现在正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而有了这个认知,姬无垢眼底也跟着一暗,那本就绵延了三千里寒川的眸子忽降风雪,若他对面坐的是别人,只怕顷刻间便能被他的眼神冻死。
姬无垢知道哪里不对了,从前的朝夕不会如此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