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昨天晚上半夜到的,老太公知道您回来了,当时便说了想见您。”
朝夕和商玦并肩而行,一边听着左前方的王庆说话,王庆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朝夕的面色,又接着道,“当年老太公走的时候您才刚三岁呢,老太公一直念着您呢,只怕公主您都记不清了,太公走后庄姬王后病逝,您也哎,总之现在太公回来第一个想见的是您,不过眼下他老人家还未起来,要劳您去等等,王上也是太高兴了,吩咐了一大早就去叫您,估摸着还有一小会儿太公也就起来了,您先在偏殿等等。”
宏德殿是毓秀宫靠西的一间殿阁,乃是从前王室公子的居所,王庆口中的张太公既然入了宫,必然不能住在靠近女眷的地方,而且朝夕记得,十五年前的张太公便是住在宏德殿教授诸位王室子弟,朝夕点点头,“知道了,等等也是应该的。”
话是这么说,王庆又看向一旁的商玦,朝夕等等是无所谓,可是商玦却和这位太公没什么关系,商玦看到王庆的目光弯了弯唇,“早闻太公之名,商玦本就仰慕不已,何况是陪着夕夕一起来的,自然无碍的,王公公不必介怀。”
王庆忙笑着点头,又恭敬的道,“好好好,那公主和世子殿下先在此等着,奴去太公门前守着,若是太公起来了奴就来喊二位。”
朝夕颔首,王庆便走了出去,这偏殿之内茶点已备,朝夕和商玦在案前落座,一起看向外面的天光,天还未大亮就来宣召,这会儿不过刚刚天明,朝夕依稀记的,这位太公不是个墨守成规之人,偶尔贪个睡是常有的事。
商玦抿了口茶,看着朝夕道,“为何回来第一个想见的人是你?”
朝夕蹙了蹙眉头,“太公桃李满天下,不论是皇室还是诸侯王室都有他的弟子,母后当年在镐京之时也曾受教于他,后来太公来了蜀国,虽然是教导父王和其他蜀国子弟,可和母亲的旧交还在,母亲敬他为恩师,太公彼时在蜀国住了五六年,母后离开前一年他离开蜀国去游历天下了,这么多年也未再回来,这一次大抵是为父王所请。”
张太公名为张寻鹤,出自一门三帝师的张氏,传闻之中张氏子弟各个精彩艳艳,可越是后来人丁越发凋零,最近的一位便是这位太公了,传言之中太公已有八十高龄,不仅教导过当今的帝君,便是帝君之父也是受他教导,因此这才有了太公的尊称。
张太公经历三朝,位极人臣,性子却和他的名字一样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每每在哪里教学几年便要消失一阵子,自是去找那好山好水修行悟学去了。
“原来还教导过庄姬公主。”商玦叹一句,“这张氏似乎教导过一大半的诸侯王室,燕国却是没有听其讲学过,燕国,卫国,越国越国就不知道了。”
朝夕想到这里也皱了皱眉,“燕国在最北,卫国离镐京亦远,越国应当是去过的,越国临着东海,张氏几位太公是务必要去东海之滨看看的。”
商玦笑看着朝夕,“似乎他们都不喜燕国蛮性粗豪。”
朝夕未说透,商玦却是毫无介怀的点透,燕国北地,常年大雪,别的不说,光是衣服燕国的衣服就远远没有别国来的华丽曼妙,燕国百姓的衣服多毛皮,看起来笨重而粗狂,也只有贵族才会穿绫罗绸缎等物,且燕国食物多荤腥,远没有南国来的风雅怡人,文人墨客自然更偏爱南国些,至于张氏是真的介意燕国的蛮性粗豪。
朝夕一下就听懂商玦话中的意思,商玦这话虽然点出了南北风俗之差,却绝对不是自谦的话,她眯了眯眸子,“张氏三门帝师,非寻常文人大儒,不去燕国,只是怕一不小心教了燕国强国兴盛之道让燕国北面起复直入镐京。”
燕国的风俗的确蛮性粗豪,燕人身上那股子严寒之中淬炼出来的血气也叫人心生畏怕,燕国不生反心便罢,一旦生了反心,只怕无人与之抗衡,年前的晋赵之战便是最好的例子,可燕国敢反吗?现在的燕国还不敢,燕国四周皆是虎狼之心,别的先不论,若哪一日晋赵联手燕国便要举步维艰,诸侯之间的平衡便是如此维持。
商玦听着朝夕的话笑意不减,帝师们总归是向着正统的,谁也不会想着让诸侯乱了大殷,“如此说来我倒是成了燕国第一人,见了太公,我可要好好讨教一番才行。”
“你要和我讨教什么?!”
一声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忽的传来,朝夕和商玦齐齐转身朝门口看去,二人站起身来,只见王庆一脸笑意的扶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走了过来,老者身形佝偻,青衫缓袖,仿佛云雾岚山之色,面上皱纹满布,一双眸子也被皱纹挤的眯在了一起,他目光扫过朝夕,又扫过商玦,浑浊的眼底亮出两分微光,“这就是燕国世子?”
帝师是敢和帝君呛声的人,朝夕和商玦都是晚辈,二人齐齐上前来行晚辈礼。
“朝夕见过太公。”
“晚辈商玦,拜见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