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雪沿着东临坊一直走过承天门,转过上三坊,进入了昭和街,并非她想夜游王都,只是等待伤愈。
她在湖水边清理了衣服上的血迹,忽闻遥遥远山间有低沉悠扬的萧声响起,竟有几分熟悉之感,她蹲坐在岸边,闭目倾听,感到体内灵力随着箫声的扬抑游走在奇经八脉间顺畅无比,不由地讶异,再凝神听去,已经渺渺不可闻,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她垂眸看着已经凝成血痂的伤口,她笑弯了眉眼,得意地挑了挑眉,才起身朝南星楼漫步而去。
这几日,她总在回忆司星令传授给她的口诀,慢慢地学会了自如运转体内灵气和白玉玦的力量相融,得到了她意想不到的惊喜,恢复了自愈的能力,不过今天能这么快自愈,倒全靠刚才那奇怪的箫声。
黑暗中,一个身影渐渐显现,身边还牵着许久未见的飞焰。
游雪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停住了脚步。
颛云泽看到她回来,松了口气,上前说:“我后日一早出发。”
“我知道。”
“我会很快回来的。”
“当然,等你凯旋。”
颛云泽仔细端详她的神情,沉郁之色终于散去,露出笑意深深,他从马鞍上取下一个眼熟的物件,放在她手里,“这是神机营重新改良的袖箭,你要戴。”
“好。”她很配合的挽起袖子,将它仔细戴上,才抬眼对他说:“今日我见到公仪灵枫,她身上的魅情虽有催情之效,但应是只对习武之人才有用,而且修为越高,越容易中招。”
颛云泽勾唇一笑,星光潋滟的桃花眼中难得露出几分桀骜和不屑,“放心,北辰国王室贵族女子,以拥此香粉为尊,所以我们早有防备。”
游雪这才恍然,难怪颛腾风没有中招,“那你知道这香粉男女都会中招吗?”
颛云泽这才拧眉看她:“你…”
“好吧,我流鼻血了,只是流鼻血,大概是她太好看了。”游雪拍了拍他的肩,心道差点忘了他会担心。
颛云泽却拉过她的手腕想要搭脉,忽然想起她的无脉之象,只是迟疑了一瞬,他自然的握住她的手,“我们走走吧。”
游雪好笑,他就这么掩饰尴尬吗?她摇头,“王爷,你明日还要忙,我呢,还欠你一个荷包。”
颛云泽这才欣喜地露出笑意,那种雀跃欢欣的神情都从他眼里满溢出来,“你真的在给我绣荷包?”
“既然许诺的事情,当然要做到的,所以王爷早些去歇息吧。”
“好,我送你回楼。”
颛云泽拉着她走回南星楼中,看她进入屋中熄了灯,才离开。
许久之后,屋门重新被拉开,游雪走到庭院中,抬眼看着即将天明的破晓之景,弯了弯唇角,走进了药庐中。
她打开七星图纹的木盒,套上手套执起竹镊,将这株通身碧绿的神草放入了药臼。
之后的两天里,王都城中为南征一事繁忙纷乱一片,而卞娇确实如期炼出了克敌利器,游雪亲眼看到那刀尖有倒勾暗置血槽,刀背看似铭文其实是细密的锯齿,令人惊叹的是,此刀狭长锋刃,既轻且薄,却是利斧砍不断的钢韧,自身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这涟刀可是饮血凶器,若是不幸被一刀砍中,哪怕只是砍到胳膊,都会连骨带肉拉掉一大块。
若能大量运用在战争中,确实是一柄所向披靡的利器,但是,也需要无数的精铁矿石和燃石来补足。
古兰王当即下旨封卞娇为神机营把司一职,掌管锻造坊。
卞娇却很不开心,她对游雪说,本想着离他近一些,反而被关在了那热火朝天的火炉坊里跟一群糙汉打嘴仗。
游雪浅笑不语,视线落在那寒光凛凛的长刀锋刃上,满是惊艳之色。
无需说什么,彼此都知道卞娇正在朝着目标迈近了一步,若是有心人,总能动容。
夽戟四十年,七月二十八。
天高云淡,碧空万里。
王都巍峨的城墙下,数万黑甲军和随行南海王前来参与仲雩祭的五千将士汇聚城门外,刀戟林立,列阵如棋。
旌旗猎猎,号角声起。
这时,身着绛紫色火龙腾云踏日金纹的王袍,头戴紫玉金冠的古兰王登上城墙。
跟在他身后的诸朝臣意外的发现这个大王今日在这么庄重肃穆的大场合竟然没有戴冕冠,未免有些失了威仪。
这时,山风呼啸,城墙下众将士顿时高举剑戟,山呼“吾王万岁!”
高亢嘹亮的声音如山如浪,将号角声尽数淹没。
身着一黑一白的两位主将骑着高大战马从两旁相继策马来到阵中,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城墙上的帝王行礼。
只是城墙上早已没有颛腾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