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经很久没有来南宫衍的宫殿了,这个皇子未成年,又不受宠,没有人扶持,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皇子,然而当他忽然死去的时候,皇帝还是感到了愤怒。
这里没有南宫谛和南宫焉的住处那般富丽堂皇,有些冷清,就连宫人也不大多,但殿中非常干净,桌上有很多宣纸,上面写着诗句,自己不能说很好看,但非常清秀,若是多多练习,假以时日,必然能越来越出色。
然而这一切现在就都戛然而止了。
南宫衍此时就趴在桌上,脸颊底下压着一张宣纸,手边是一只毛笔,桌旁还有一个空碗,他的脸色青白,嘴唇乌黑,典型的中毒症状。
皇帝平日里不觉得,但此时才开始认真打量他,发现这孩子的眉眼很像他,他深吸了一口气,额角的青筋鼓起来,沉声道:“查,一定要查出他是因何而死。”
皇帝下了令,自然是没人敢拖延,很快就来了仵作以及御医,从吃穿用度到文献笔墨,所有的东西都查了个仔细。
而皇帝则站在旁边看着已经失去呼吸的南宫衍,他脸颊底下的宣纸,上面写了一首诗,笔锋青涩还有些不流畅,旁边的小太监见他看得出神,小心翼翼地说:“这是昨日上书房留下来的功课,这两日是八皇子沐休。”
皇帝似乎能想象到这少年,本正在认真写字,奶娘忽然进来,手中还拿着一碗吃食,他毫无防备,甚至冲奶娘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诗还没写完,就端起吃食吃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将宣纸放下,转头看向地上的奶娘,这奶娘是躺着的,面容十分安详,一点也没有中毒者应有的样子,狰狞青紫通通不见,看起来倒像是甘心赴死。
他脸色一沉,大步走到门口,许久都没有说话。
御医来了有一会儿了,查了半天,得出了结论:“这种毒素一直都在八皇子身体中堆积,从前不多,所以并不致命,但这一次忽然被人加大了剂量,而八皇子的身体早就是外强中干,只需要加大一点点剂量,就可以让八皇子身亡。“
“伺候他的人呢?”皇帝的脸色已经深沉如墨,他还以为这是有人要害南宫衍,却没想到居然是蓄谋已久,而如今忽然加大剂量,背后之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他有些不寒而栗。
御医小心觑着他的脸色:“奶娘问兰也已经死亡,同样是中毒,同一种毒。”
皇帝咬着牙道:“可以找到这是从何而来的毒吗?”
御医摇摇头,这就不是他负责的地方了,负责审问宫人的侍卫们很快就回来了。
“已经全部审问过了,宫人们都说今天上午只有奶娘接近过八皇子,然后两人就在宫殿之中再也没有出来过,晌午宫人送午膳进去,却发现宫门紧锁根本进不去,又有人从窗户看到了里面的人倒地,这才闯了进去发现八皇子已经死亡。”
皇帝脸色一沉:“吃的东西查过了吗?”
“查过了,一碗银耳羹,从熬煮到端进去都是奶娘一个人所为,没有任何人经手。”
那便是没有线索了。
也就是说下毒的人是问兰,而她到底为什么下毒不得而知,她又是谁的人,听命于谁,都无从得知,因为问兰现在已经死了,现在是死无对证,且宫人都说这个问兰性子孤僻,整日就知道陪着八殿下,从来不和宫人们交好,所以根本没有同伙可查。
皇帝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他有一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好,好得很,朕真是没想到公里居然还藏着这样可怕试图一手遮天的人!”
宫人们被他的滔天怒火吓得瑟瑟发抖,全部归倒在地。
皇帝看了一眼桌上的南宫衍,而后转头看向外面跪着的全部宫人:“你们多年伺候八皇子,却还是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视为不忠,护主不利,每人杖责三十,待查清楚此案之后,有罪之人株连九族,无罪之人便送往辛者库,朕不想再看到你们。”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
宫人们原本就战战兢兢,此时听了这话,顿时都瘫软在地上,辛者库乃是宫中最苦最底层的地方,没有人愿意去那里,因为一旦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
辛者库就等于绝路。
刚刚死了主子的宫殿忽然间就蒙上了一层哀色与凄凉。
皇帝一路疾走,跟他而来的宫人都只能跟在后面,跑得快要断气,却还是不敢发出声音,回到御书房,皇帝就将门咣的一声关上!
宫人们都吓得一哆嗦,却没人敢说话,都缩着身子站在外面。
而此时的御书房里,皇帝站在桌前,脑中不停回想方才那一幕,种种情景闪过,最后忽然浮现一个人。
南宫谛。
仔细回想,就能发现这些事情都是他回京之后发生的,他回来之前,可没有这么多事情,自从他回来之后,南宫焉被贬、萧皇后被禁足,萧宝儿之死,南宫盛被怀疑,心在又轮到了南宫衍。
皇帝越想越是心境,原本压在心底的那些心思忽然又开始活跃。
他在书房待了很久,直到快要日落,去查南宫衍的侍卫们都回来了,依然是没有任何线索。
他脸色深沉莫测,叫人看不出心中所想,沉默之中,他忽然出声:“将晋王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