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尧死了,没什么声响,仿佛睡着了一样。他歪着头,像个天真的小孩,嘴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身下的鲜血逐渐凝固,成了一大团褐红色的阴影。
他的下属们似乎也没什么悲伤,几个人上前把王尧的尸身抬上马,几人纷纷驾马回城去向皇上禀报。
陆舒韵没什么报仇的快感,只是觉得悲伤、痛苦、绝望和无助。王尧的死没有带来一丁点的喜乐,有的,只是更多的折磨。
她痛苦的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有她自己的,有左岩的,有她爹的,现在有王尧的……这一夜,她把这世上的所有的痛苦都尝了一遍,手上染满了鲜血。
她的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带着整个身体都在发抖,眼睛里全是大片大片的红色,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她太累了,累的没法呼吸,没法听声音,没法集中精神悲伤。
晕倒在地的一瞬间,一只大掌托住了她的后背,将她揽在怀里。
陆舒韵看不清他是谁,只是闻到这人满身的血腥气,还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那人把她托到马上,让她趴在马背上。陆舒韵歪着头,两只眼睛无神地盯着一个方向:“景譞,把那边土里埋得东西带上吧,我要带他回德涉去。”
景譞一听,已然明白了几分,默然地从那土坑里刨出来那些残肢,重新用黑布包裹好背在背上。翻身上马,将陆舒韵抱在怀里。
陆舒韵依旧是那个麻木的表情,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一个莫名的地方,忽然问:“景譞,我们去哪呢?”
景譞将她抱紧:“我们回家了。”
陆舒韵沉默了许久,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哪里还有家?”
她的家在德涉,可是没了煜王,那王府也早已破败了。她的家在京城的煜王府,可她爹死了,那里连一个等着她回家的人都没有。她的家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可那是余美人家,不是她的家。她已经,没有家了。
景譞将下巴枕在她的肩头:“有的,你还有我,以后,我会做饭给你吃,我会护着你,我会等你回家。”
陆舒韵迷茫地瞪大了眼睛,没有半点神采,看不出悲喜。
一路上,她一直不停地说着话,似乎想要把自己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从她牙牙学语到最后一次见到煜王爷,事无巨细,有些是关于煜王爷的,有些是关于王尧的。她害怕忘了一般,一遍一遍地说着,有时候景譞觉得她已然困的要闭上眼了,可每次一闭上,她便会立刻睁开,然后再一遍一遍地说。
景譞只是听着,把她抱得更紧。
那一夜,景府炸开了锅,浑身是血的少爷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回来。大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人人奔走烧水熬药做吃食。
景譞来不及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为她洗了身上的污血,换上干净衣裳。想要喂她喝水,她却牙关咬紧,灌进去的水都流了出来。景譞只能用湿帕子一遍一遍地润她干涩的嘴唇。陆舒韵就像是梦魇了一般,直勾勾地睁着眼睛,盯着床帐顶,不再说话。
老大夫来了一看,直叹了口气:“公子,令夫人身上并无重伤,只是受了刺激,自己已然没了活下去的念想,若是这么下去,唉,老朽便是华佗,也没法医治这心上的病不是?”电子书坊xinf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