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看向一人,小幺被一人脸上此时的表情吓得身体一颤。做梦都没有想过,一人有一天会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仿佛能把烈焰都冻结的寒冷,从小幺的脚尖蔓延至全身,一人眼中此时所表露出的感情,小幺再清楚不过,那是她刚刚才体验过的,是痛入骨髓的憎恨。 “一人,你听我解释!刚刚千黛她要杀我,我本能地用手去挡,可谁知她竟然是反拿着猎妖刀,因为惯性,刀反而刺进了她的身体……” “你的意思是,蓓莉在撒谎吗?”冷冷地打断小幺话,一人的面色更加阴冷了几分。 茫然地注视着一人脸上那陌生的表情,小幺怔怔地开口道出话语,“一人,你不相信我吗?” “蓓莉她从来到这个世上之后,就一直在我身边,她从来没有说过谎,也压根儿没有说谎的心机。”如金属般冰冷透彻的言语,淡淡地从一人口中吐露。 “一人,你不相信我吗?”像坏掉的机器一样,小幺眼神空洞地再次向一人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猛然拉起小幺的手腕,一人把手腕上的红色斑点转向小幺的眼前,声色俱厉地说道:“要我相信你?好!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如果你没有因力量而暴走,那么你为什么会冲破我血液的封印?!” 转开视线不想去看自己的手腕,小幺毫无气势地开口辩解,“那是因为千黛在我喝的茶水中下了药的缘故!” 撒开了捉紧小幺手腕的手掌,一人的脸上浮现出了轻蔑的冷笑,“还在找借口吗?淚,我还从不知道,在我离开的这五年里,你居然会变成这样一个敢作而不敢当的人。为了逃避责任,你甚至不惜一再地编造谎言来欺骗我。” “我没有!”叫喊着出声辩解,小幺拼命地对着一人摇头否认,似乎马上就要委屈地哭出来了。 而面对小幺如此激烈的反应,一人却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他以不屑一顾的目光注视着小幺,声音冷酷地道出他眼中的事实, “蓓莉是人类,她辨识不出妖族眼睛的颜色,可是她却准确地说出了,你的眼睛变成了紫红色,这就是你使用过力量最好的证明。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亲人的离世?朋友的背叛?不,这些都不能算是最痛苦的事。在小幺的心里,此时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被自己最爱的人怀疑。 心痛到极致,小幺不哭反而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在一人你的眼中,我和你相识的这十八年,你对我的信任,还不及一个陪伴了你几年的蓓莉!哈哈~~,哈哈哈~~,我还真是可笑!” 不知道笑了多久,小幺徒然收住了笑声,她捡起掉落在地的猎妖刀“白银”,然后站起身来,直面一人利刃般刺人的视线,以堪比冰山般的坚冷声音,徐徐地开口说道:“对,没错,就是我亲手杀掉的你的母亲,没有任何理由。你想要报仇的话,现在就杀了我吧!” 双眸中栖息着令人生寒的光芒,一人似乎要将其吞噬般,紧盯着小幺。嘴里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却并没有接过小幺递过来的银刀。 扬起眉毛,瞪着一人,小幺挑衅一般剔起下鄂,语气傲慢地出声催促道:“怎么了?动手啊!” 精锐的目光深处,折射出足以冻结灵魂的苍蓝色光芒,一人倾身向前,恶狠狠地回瞪着小幺,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吗?” “没错,你就是不敢!”毫无所惧地对上一人杀人般的视线,小幺持续诉说着可以激怒一人的话语,“你在害怕,你害怕失去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与你相同的存在,你恐惧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活过几千年的寂寞,所以,你不敢杀我!” 一人的眉头,因诧异而紧锁,用冷色的眸子俯视着小幺,他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口反驳,“你说我害怕?!开什么玩笑!” 想要确认自己的心情,想要相信一人的感情,想要否定千黛的话语,小幺的心中依然存有小小的期望,为了不让这一期望落空,她再次递出了手中的猎妖刀,压上了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像是带着假面一样,一人的脸上没有显露出半点情绪,他冷酷地放话道:“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未等小幺听清一人话语中的词汇,一人就猛地夺过了猎妖刀,不带有一丝犹豫,一刀刺进了她的腹部。 锐利的尖端被刺进皮肤当中,鲜血仿佛镶边似的,从被贯穿的伤口周围渗出来,小幺却并没有因此而感觉到过多的疼痛。 应该吃惊吗?又或者自己该要憎恨?此时小幺的心中却并没有产生那样的情绪,她现在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只有像寒风穿过心灵缝隙那般凄凉的寂寞。 “一人,你疯了吗?你到底在做什么?”徒然降临在房间内的莱文的声音,制止了一人想要更加用力把猎妖刀刺穿小幺身体的动作。 瞥了一眼瞬间阻隔在自己与小幺之间,打算保护小幺的莱文,一人面无表情地松开了紧握着猎妖刀的手,毫无悔色地伫立在原地。 转回身面对小幺,莱文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慌乱之色,他语气焦急地开口道:“小猫咪,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并不为莱文的话所动,小幺一动不动地呆立在原地,心中的期望终究化成了泡沫,她赌输了,输光了自己的所有,输得一败涂地。 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是不是每个人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心情都会如此宁静呢?最后一次用饱含爱意的眼神凝视着一人,小幺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了毫无瑕疵,完美到极致的甜美笑容。 “一人,自从我七岁与你相遇开始,直到现在,我爱了你整整十八年,只要是你的希望,我就愿意不顾一切地为你去达成。可是这份爱,现在也终究被你亲手斩断!” 紧咬住下唇,小幺拔出了深埋入体内的猎妖刀,而后,调转刀锋玉手一挥,闪耀着寒光的刀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她拦腰割断了自己的长发,一字一顿地接着说道:“犹如此发,你我的关系就此斩断,再见面,我们只会是敌人。从今以后,我仅为自己而活,如果世人说我错,那就杀尽世人,如果天地不容我,那就毁天灭地,想要的一切绝不放手,但是,就算是得到全世界,唯独你,一人,我会彻底放弃。” 随着飞散而落的长发,小幺把猎妖刀扔在了地上,“我会让你后悔,今天没有在这里杀掉我!” 单方面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小幺调转身体,半点不顾像是融化般溢出鲜血的伤口,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出门口,彻底从一人的视野中消去了身影。 目光追寻着地板上,那从客厅一路向门外蔓延滴落的鲜血,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小幺离去,莱文提起脚步,打算去追负伤离开的小幺。 “不准去!”像是猜透了莱文的心思,一人冷声地开口命令。 停下一度迈出的脚步,莱文静静地转回身看着一人,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严肃地说道:“只要一人你不会因此而后悔,那我可以不追过去!” 不满莱文那仿佛精晓一切的说话态度,一人用像是要杀人般地眼神瞪着莱文,而莱文也不甘示弱地正面直视一人的视线。 翻腾着憎恶的蓝色瞳孔,与寄宿着冰冷火焰的莱文的双目,相互抗争,首先移开视线的人却是一人。 眼中微乎其微地闪过一抹落寞,不出一下子却又消失不见,随着一声叹息,一人以一贯冷漠的声音,淡淡地开口,“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明白不论自己现在说些什么,一人都不可能会听进去,莱文只能轻声地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出房间。 一直瘫坐在地上的蓓莉,似乎被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幕场景吓得不轻,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人哥,你……” “蓓莉,你也出去吧!”打断了蓓莉的话,一人不带半点儿情绪,冷静淡然地如此说道。 就算是蓓莉,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向一人撒娇的时候,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好”,她支撑起不怎么听使唤的身体,走出了房间。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蓓莉离开房门的一刹那,她就突然变换了嘴脸,露出了一个与她的外表严重不符,异常成熟优雅的冷笑。 寂静的房间里,一人弯腰拾起地上的一缕头发,怜惜地握在手里。与小幺相遇的这十八年里,小幺一次都没有剪短过头发,而理由仅仅不过是因为自己无心的一句,喜欢长头发的女孩而已。 像是被打开了缺口一般,曾经的记忆仿若洪水猛兽一样,以极其迅猛之势,奔涌进一人的大脑。小幺的一颦一笑,自己与小幺在一起所经历的一幕幕,仿佛播放电影一般,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就算得到了全世界,也唯独不要我吗?”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长发,一人轻声呢喃出小幺临走之前所说出的话语,内心猝然间泛起了一阵让人无法呼吸的疼痛。 窗外响起一声雷鸣,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沉闷阴郁的空气,让烦燥的心绪得不到疏解,不晓得到底是出于对小幺的愤怒,还是对自己的,一人如受伤的野兽般,发出了憎恶地低吼:“可恶,为什么我没有杀了她!” 放开紧握住的拳头,任由发丝从自己的手掌中滑落,一人起身走向了客厅中的酒柜,看都没看地随便抽出了一瓶烈酒,然后打开瓶塞,整瓶灌入了喉咙。 走出白楼,小幺漫无目的地顺着马路向前磨蹭着脚步。伤口还在不停地渗出血来,鲜红的血液就这样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小幺却对此不闻不问。 走着走着,小幺突然感觉到,伤口处传来了异样灼热的疼痛,本能地望向自己的腹部,映入眼眸中的是,美丽又刺目的金黄色火焰。 “呵呵,真不愧是传说中的猎妖刀,就算造成的不是致命伤,也能燃起净化之火,吞噬掉妖的生命。”面对死亡的威胁,此时小幺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恐惧,反倒是涌起了一丝喜悦。 然而,净化之火才刚刚燃起,它就被另一种突然降临的猩红色火焰所吞落,随后消失不见。 不用多想,小幺也知道那突起的猩红色火焰由来何处,它就是一直潜藏在自己体内,给自己造成如今这种不幸的罪魁祸首,“嗜血”。 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冷笑,小幺心如死灰地喃喃道:“哈哈,到头来,我连死的权力都没有么!” 天空亮起了一道闪电,照亮了小幺比死人还要苍白许多的脸孔,随着一声轰隆的雷鸣,雨的湿气悄然而至。 一滴,两滴,三滴,豆大的雨点不带任何缓冲地翩然而至,不消片刻就形成了让人避之不及的暴雨。 而小幺就这样以不变的步调,没有方向地向前走着,雨水混杂着鲜血,顺着她的身体流下,在她的身后勾勒出一条蜿蜒的红色小河。 不清楚到底在雨中走了多久,在一个不知道是何处的街角,小幺终于因失血过多而失去了意识,体力不支地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