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泉还没准备好出门,苏仙微信上就问她【小姑奶奶,来了没。要不要我去接你?】 【自力更生,洗个澡马上来。】 【打扮的漂亮点。】 【没人看,打扮个屁。】 【一点女性的觉悟都没有。】 女性的觉悟? 鹿泉陷入深思。 刚到酒吧门口,鹿泉就远远看着苏仙一脸新奇地探着脑袋。 “今天出门在脸上花了十分钟?进步啦我的宝贝。我看看,粉擦了,口红涂了,哎哟连眉毛都画了。” 鹿泉知道这是苏仙真诚的夸赞。 她画漫画,死宅,几乎要跟世界脱节。 与世界的脱节的鹿泉,化妆欲望为零,镜子怎么能欣赏她的美? 在家里应该为所欲为,最好是不穿bra,五天不洗头。反正无所顾忌。后来跟苏仙一起租房子,苏仙每天都极力渲染花花世界的灯红酒绿,人心险恶不得不提防。 让她感受到了世界的呼吸,世界的心跳。 有次她充满感激地对苏仙表达谢意。 苏仙冷笑。 “宝贝,我们在什么纬度?怎么还能感受世界的心跳?” 每次苏仙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化妆,开头就是:“不施粉黛的小泉泉,您看我美吗?” “美,仙女容颜岂容我等凡人窥视?” “凡人泉泉,你什么时候撸妆出门?” “明年今日。” 如果可以,苏仙巴不得把鹿泉涂成大花脸,不然难出心口恶气。 在去酒吧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亮白的灯光带着一些城市的温度,鹿泉躲在灯光下,局促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城市点了灯,热闹也跟霓虹灯一样悬在夜色里,人只能看到灯光,但摸不到,心里难免空落落。 鹿泉掏出手机,水大哥还没有回她。她又看了看窗外的热闹,特别想找个人说说话。 【水大哥,你无聊的时候会去蹦迪吗?】 这次水大哥回的很快【舞蹈天赋为零,蹦迪与我无缘。我不太喜欢酒吧,那儿太吵了。】 【我会跳广播体操和广场舞,可惜去酒吧用不上。我也不喜欢酒吧,今天朋友一定要拉我去,好紧张,感觉自己突然长大了。】 广播体操和广场舞?这个广场舞她去哪儿学的? 【广场舞你上哪儿学的?突然长大?你还没成年?】 鹿泉扪心自问,自己的夜生活还不如一些未成年人丰富。 【没事陪外婆一起跳广场舞。百分百成年!我是都市丽人!都市丽人!】 一般偷偷涂上妈妈口红,悄悄穿上妈妈高跟鞋的十七岁小女孩,才会在场子里到处宣扬自己成熟美丽,是个绝世御姐。 说来奇怪,虽然小泉没脑子和水大哥都说不喜欢蹦迪,可当他们放下手机,却一同走在前往酒吧的路上。两个人都不是心甘情愿去的酒吧,却又不得不去酒吧。 路两旁的灯光被风吹成了烟,缠着每一片树叶,鹿泉看着窗外,车灯光在她的视野里横冲直撞,她不知道一秒钟前水大哥坐在车里与她擦肩而过。 进了酒吧,鹿泉被强烈的灯光唬住了,她觉得自己是个不听妈妈话的臭小孩。 苏仙看鹿泉的脚就差黏在地上了,她连忙挥挥手:“鹿泉,快来快来。” “嗯?”鹿泉笑了笑,还是有些迟疑。 苏仙见鹿泉立着不动,一把拉过她,悄悄跟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地方。可你不是最近没灵感吗,去不一样的地方看看说不定就有灵感了。你每天在家里对着墙,能憋出什么玩意儿啊?屎都憋不出来。” “屎?”鹿泉有些自豪地说,“不便秘是上天赐予我最大的财富。” 婀娜多姿的苏仙显然是蹦迪常客,把“不如跳舞”的人生哲学发挥到了极致。鹿泉坐在吧台捧着酒杯,时不时回头,看着舞池里的苏仙,再惆怅地喝口酒。 都是人,都是女人,人跟人之间的距离未免太大了。 她已经坐在吧台上迷茫地看苏仙跳了半个小时的舞,可没有一个人上来跟她搭话,路过的人都用一副“怎么把小朋友放进来”的奇怪眼神看着她。 想到这儿,她猛地闷了一口酒,恨不得大声喊出“我成年了!我是都市丽人!我的口红是我自己的!我的高跟鞋也是我自己的!!”。 她盯着舞池,心想自己如果下去跳广场舞,应该会有人来跟自己搭讪。 苏仙看鹿泉一个人怪无聊的,回到吧台问:“不去跳舞?” 鹿泉反问:“跳什么?全国第三套广播体操?” “你他妈要是喝了这杯酒,老子就不跟你计较。” 隔壁桌突然传来杯子被摔碎的声音和一声咒骂。 看热闹谁不会啊?鹿泉努力抬着她的脑袋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男A喝的醉醺醺的,隔了段距离鹿泉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酒气。他身边站着个女人,那女人带着大耳环,画着红嘴唇,一看就是玩咖。 玩咖眼神里带着点委屈,泪水沾着她的睫毛膏,硬是不往下掉。 林清浦瞥了这对男女一眼,没搭理他们,只管自己打量着四周。 “我他妈跟你说话呢!”男A气头上来,对着林清浦的凳子就是一脚。 这一脚狠踹,显然打破了林清浦的平衡,他整个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立马站起来。 林清浦一米八的大个头,男A在他身边顿时矮了截。可男A牵着旁边的姑娘,有种愚蠢的勇敢,像是为爱出头,无所畏惧。可鹿泉仔细看那姑娘的神情,总觉得男A的勇敢里带着幽幽绿光。 林清浦似乎觉得在公众场合动怒有失教养,一字一字都像最后一根踩到地雷的线:“我来酒吧不是喝酒的。” 玩咖扯了扯男A,示意不要惹事,可男人就是要那口气,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哪儿能往回收。 他索性把玩咖推到一遍,径直走到林清浦面前,嚣张跋扈道:“来酒吧不是来喝酒?那你来干嘛?来吃屎啊?” 听到屎这个字,鹿泉浑身抖了抖。就现在这阵仗,一会儿指不定就打起来了。她给了苏仙一个眼神,仙女说的不错,到一个不常去的地方,的确会带来灵感。 虽然酒吧斗殴略显老套,但是背后可以散发出无数种可能性。毕竟两男一女,稳定的三角结构,怎么狗血怎么编。 鹿泉用胳膊肘戳戳苏仙,悄悄道:“一会儿是不是会打起来,咱们是不是得走远点,免得被误伤。” 苏仙晃了晃手上的酒:“这么怕死?” “怕破相。等会儿砸凳子摔杯子,太危险了。你这么漂亮最好还是躲起来。” 这边鹿泉跟苏仙窃窃私语,那边好像战火一触即发。如果定时炸弹马上要爆炸,男A绝对是在挑战最后一根引爆线。 林清浦这颗被全酒吧关注的定时炸弹,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在引爆线被剪断前,他只表现出被狗屎沾到的轻微不爽。 他回答:“我来找人。” 男A顺势摔破一只玻璃杯:“找人?找什么人,那个为你打胎的前女友在这儿呢。” 听到这儿,鹿泉倒吸一口凉气。她一个画少女漫画的人,想象力还是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完全无法想象当代男女光怪陆离的感情生活和狗血至深的生活态度。 林清浦瞥了玩咖一眼,玩咖原本黏在睫毛膏上的眼泪突然干涸,她下意识往男A身后躲。 “她是我前女友,这我不否认。我跟她在一起一个星期就好聚好散了,你也看到了,她喜欢蹦迪,而我不喜欢去酒吧,生活态度不同。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她为我打胎?请你先尊重自己的女朋友,打胎这种事不可以随便乱说。第二,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这种事都敢鬼扯。” 男A听到这儿,周围人是拦都拦不住,他大喊着“去你妈的”,然后手持凳子向林清浦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