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鹿泉的呕吐巧妙避开两人,林清浦并没有被溅到。他摸了摸口袋,还有纸巾。虽然他无比不喜欢酒后打嗝的酒味,更不要说酒后呕吐,但是他见鹿泉精疲力尽,终归不忍心, “纸巾,先拿去擦一擦。”他把纸巾递给鹿泉。 吐完之后,鹿泉恍惚有点清晰,但是酒劲没有完全散去。她突然觉得很感动,眼前这个男人,长得还挺帅,虽然说他讨厌人喝了酒打嗝,而自己老是打嗝。 可他还是给自己递纸巾了,他可真是个好人。 想到这儿,她哭哭啼啼地扯着林清浦:“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那你刚刚在酒吧怎么不来找我搭讪。” 喝醉之后,鹿泉有些疯言疯语,但她又眨巴眨巴眼睛,仔仔细细看林清浦:“哎呀,你不就是刚刚在酒吧打架那个男的。哇,那个女的是不是污蔑你,我看你这么好,长得这么帅,也不像做那种事的人。对不对。” 这句“对不对”鹿泉说的格外娇嗔,有些像撒娇。 林清浦的小拇指实在疼的厉害,他知道自己现在惹到了一个喝醉酒的疯婆子,但他小拇指实在疼,他晃了晃手,示意鹿泉:“对,你说得对,我长得这么帅,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但我现在手很疼,你能不能先放开。嗯?能不能先放开。” 鹿泉不依不饶地抱着他的手:“你告诉我,你来酒吧找谁。你不说,我就不放你走。” 真是头疼,林清浦尽量让自己语气柔和:“我昨天开滴滴,在酒吧门口接了一单,那个人到现在都没付款。” “所以你就想来酒吧找他?” “对,我来酒吧找他。” “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你晚上如果继续开车,肯定早就把那几十块转回来了。你非得死心眼回来找那个人,现在好了,今天晚上你一分钱都没赚到,还差点被人揍了。” 听到这儿,原来环绕着林清浦的那层柔和渐渐淡去,别人调侃着偶尔称呼他一声林公子,是夸他有老派作风,家里还算有几个钢镚。这个女人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自己脑子不好使,说自己死心眼。 她喝醉了疯疯癫癫,自己摔下来就算了,还害的他结结实实摔了一跤。他小拇指在摔的时候被折到,现在痛的不行,这个女人还非得扯着自己纠缠不休。 他多多少少还有些公子哥脾气,公子哥有公子哥的骄纵。 谁咽得下这口气? “我脑子不好使,我死心眼,OK都无所谓。小姐请你放开我的手,我现在怀疑我小拇指骨折。要不要我再说一遍,我小拇指可能骨折。最后一遍,骨,折。” 但鹿泉摇头晃脑,硬是没理睬他,还是在自顾自地问:“你开滴滴啊。专门开滴滴?还是说你和我一样,没什么钱花,只好晚上出去开车赚钱。哎,我知道的,穷当然不开心。但你又何必跟那几十块钱计较。生活是很幸苦,你很棒棒哦,你都在努力想办法赚钱。放心哦,一定会好起来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最后一句,她越说越慢,整个人迷迷糊糊往林清浦身上靠,林清浦自不觉往后退,却一脚踩到了刚刚鹿泉吐的地方。 他一愣,低头一看,一阵反胃,真的是冲到栏杆边吐个不止。他本来胃就不好,一下子喝太多酒,本来就超过了肠胃的负担。原本还可以强忍着不吐,可一看到呕吐物,他实在是忍不住。 鹿泉被他吐的样子一惊,浑身一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 林清浦边吐边想,他死心眼,他脑子不好使。 或许他就是这样的人,不然怎么会家里安排的路不走,非得坚持自己。他低不下头认输,不肯服软,现在日子不好过,只能晚上开滴滴赚外快,支持白天危在旦夕的事业。 那几十块他不在意,他有自己的脾气,或许就是家里人说的拗。 他就是看不惯那个人不付钱占便宜,宁可今天晚上不开车,也要找到那个人。就算找到那个人,他也不要钱,只要当面奚落那个人几句。 鹿泉连忙走到他旁边,惊恐地问:“你没事吧?” 林清浦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刚擦了下嘴巴,有些虚弱地说:“你看我有事还是没事。” 说完,就忍不住接着吐。 这时候苏仙匆匆跑出来找鹿泉,却看到鹿泉站在一个男人旁边,那个男人吐的厉害。她一惊,不会吧,鹿泉这么厉害,直接把一个男的灌吐了,结果自己站在旁边跟个没事人一样? 她急急忙忙跑到鹿泉身边,悄悄问:“怎么了啊?” 鹿泉惶恐地摇摇头,努力整理思路。 那边林清浦还在低头吐,鹿泉梦醒般说:“我从楼梯下滚下来,撞到他,他被我撞骨折了。而且……我吐了,他被我带吐了。” 苏仙努力消化信息,立马说:“他是不是就是在酒吧里打架的那个?你这倒霉体质又显灵了。” 鹿泉有个神奇体质,运气不好,总在最后关头搞砸事情。 倒霉大王,非她莫属。 这下鹿泉的酒被吓醒了不少,她走到林清浦旁边,愧疚地问:“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伸手给林清浦递纸巾,他瞥了她一眼,没接纸巾,问她:“你确定你酒醒了?” 鹿泉努力拿捏着分寸,想了又想:“大概醒了那么,四、五、六分?” 林清浦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医院。” 他的推脱让鹿泉更内疚,恨不得变成医生立马让林清浦活奔乱跳,她急切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摔倒,你就不会摔倒压倒小拇指。如果不是我吐了,也不会让你踩到呕吐物恶心到呕吐不止。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你要我怎么补偿都行!” 林清浦撑着栏杆,整个人还没缓过来,有气无力道:“你刚刚发酒疯的时候说自己没钱,你还记得吗?” 鹿泉愣了愣,有些难受,有些艰难地说:“对……没钱。可没钱我也得对你负责啊。” 负责?荒天下之大谬。 他林清浦要这个酒后疯疯癫癫的女人负责?笑话。 “不用勉强,我不怪你,但希望我们俩以后无缘再见。” 说完这句,林清浦缓缓拍着胸平复呕吐感,胃里还在翻滚,酒气恨不得冲到他脑顶,那种真实的血肉间的焦灼,让他只想摆脱今晚的记忆。 他想去医院,让刺眼的白灯光握紧他,让消毒水的气味跟酒气搏斗,让他安静地躺在椅子上消沉。 没再多废话,他强撑着打了车,没有回头再看鹿泉一眼。 他关上车门听到沉沉关门声,猛的放松每一寸紧绷的肌肉,终于走了,终于远离今晚这个是非之地了。可这放纵式的解脱才持续几秒,他放松的肌肉才刚刚跟座位贴合,他突然又听到车门被打开,被关上。 “嘭”的又一关门声。 他放松的肌肉再次紧绷。 “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医院。” 那个女人的声音,他有些绝望。但浑身上下的无力让他闭上眼睛,算了吧,就让她跟自己一起去吧。 他想,随她便吧。 苏仙还没来得及反应,车已经呼啸而去,她着急地在原地喊:“喂!不用我陪吗,你们两个醉鬼!跑那么快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