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三节(1 / 1)百合卷:月落上海首页

李寅成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问,自然也就不作声了。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晋生扭过头来,温和而冷静地盯着陈源看了一会儿,又说:“明天我希望听到陈少校关于解广西之围的策略。”说完便上了车,李寅成驾车而去。  路两边密密的黑色的松树,宛如一片片黑色的屏障。李寅成不知道驶进这条路并待在这里这么久,到底要做什么,但又不敢问,因为此时的陆晋生正合着眼似睡非睡的样子,着实有些奇怪。  “你现在应该算是一家之主了吧,怎么连楚歌的情况都不了解呢?还是你明明知晓却有意隐瞒下去?”  陆晋生这一开口,惊得李寅成紧紧地抓住坐垫,两眼直盯着方向盘。从侧面看,他的姿势没有变,但晋生感到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俞仙仙早就病亡了,现在我娶回家的女人虽然不是俞小姐,但是她也算善良,并未有什么歹念。”  “有没有存什么歹念,我先不理论,但眼下她与傅宇晟在林子里商议着什么事,却是真的,我已派人将那片林子四周围住,待会儿等她出来,你自己去问便明了了。”晋生仍合上眼,倚着座椅,良久不语。  两人坐在车里沉默了一会,李寅成的心里左思右想。问题一定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一定还有更深一层,更重要的原因,否则性情温和、言语亲切的楚歌是不会冒险和睿凯的人在此密谋。  “陆司令,人带来了!”  一个士兵跑过来,后边紧跟着一个女人。  陆晋生深沉的目光里竟透出诧异,直接就问:“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你们放走了他?”  “不,卑职绝不敢私自放人,千真万确,林子里只有李太太,她一个人在那里烧纸钱,小的们没有撒谎。”为首的士官出来辩解道,声音有些怯怯的,头压得很低。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陆司令把我也当成犯人来审问吗?”楚歌仰头嗔问,竟没有半点后怕。  “听你的口气,好像半夜来至这林子是理所当然的,倒是我小题大做了?”陆晋生冷笑一声,愈发觉得有趣。  李寅成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抽烟,既不偏袒她,也不阻止晋生的发问,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她是万万没有料到的。  她用谎言欺骗了李寅成,从来没有良心不安内疚过,她认为一个女人要是连自己的丈夫都控制不了,那就只能怪她自己了。  “论理我是不该说的,但现在你们竟怀疑我,我也就瞒不下去了,实话说这是晴朵小姐吩咐我的,要我捡个僻静的地方,给她的一位故人烧些纸钱。”  陆晋生顿生疑惑,好端端的又是要祭哪一位故人?莫非她已想起来了某些事?那傅宇晟又是怎样逃走的呢?一个接一个的疑团令他倍感不安,便不再理会楚歌,独自驾车驶回兰亭别院。  “不,求你别说了,我不想再去恨任何人,真的,我都忘记了。”晴朵坐在微弱的灯光下恳求着。  傅宇晟站在她一边,终于住了口。  “傅宇晟,你没有一个人爱你,你是悲惨的,不是么?寂寞,像魔鬼似的,整夜吹得那支笛子,是在思念你那枉死的母亲,而且你也像魔鬼似的嫉妒心重吧?再没有人爱你——那夜你明知道鲁坚的阴谋,却还是眼睁睁看着上官展鹏喝下那碗酒,你无论把上官一家人报复到多惨的境地,他们一想到你的残忍是从你更大的悲哀中产生出来的,他们还是等于报了仇了,你现在又想让人来同情你,可是我做不到,更不愿再看见你!”  “我是非常恶毒的,可那都是上官家的人逼出来的,上官展鹏不仅欺骗了我的母亲,而且也欺骗了我,足足有二十年,我为他们家赴汤蹈火从不惜命,可换来的竟是上官太太的一张薄薄的十万元支票。她只想尽早打发了我,既然他们无情就休怪我不义,上官展鹏的死得算在陆翰卿的头上!”傅宇晟叫起来,“我与父亲(义父李宗仁,字德邻)议定,这回上官睿凯可真得要走到山穷水尽了,江浙一带自然也要收入我们的囊中。”  “原来这就是你的长久之计啊!”晴朵一边发抖,一边带着她无法隐藏的悲苦,接着说:“一直以来你所有的学问和温雅只是掩饰你犯罪的面具,连睿凯都被你骗过了,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手段高明,可是你为什么要把这些都告诉我呢?”  “在睿凯面前,你跟个冰柱似的,冷冰冰的,又像个公主似的高不可攀,无论他多么殷勤,你和他总是有一段难以逾越的鸿沟,我想这大概就是由于你心里的那个死结——你每每行动处迁怒于段锋琛,其实内心都在试探着睿凯,在你第一次与上官展鹏共进晚餐之时,你便察觉出不对劲,而上官展鹏也在刻意回避任何有关你父亲的问题,自然你就起了疑心,我想在那期间里你还询问了不少上官家的人,包括太太,二爷,沫嫣,可惜都无果,对吗?”  “傅宇晟!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晴朵以一种厌恶的声调大叫:“住口吧!我宁可走出门外,或者去任何地方,也比听你那讨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好!”  “是啊,我同你一样厌倦了。”  他一半是打哈欠,一半是叹息,沉入一种茫然的悲哀状态,不管,也不知道有人是否注意着他。  晴朵望了望钟表,皱起眉头,说:“我只当你是来诉苦,被寒冷赶到这儿来的,可我并不想跟你作伴,希望这次我帮了你不会再给晋生带来别的什么麻烦......我从来也不在乎你关不关心我,现在你该走了,但愿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但是我不止一次提过,也请求过,”他被她的冷漠激怒了,说:“我并不愿意阻拦你做任何事,可是,如果危险向你靠近,并且有人想要把你的德行败坏亵渎,我是绝不能饶恕他们的!”  他的胸膛默默地起伏了一下,他是在一种严重的屈辱与愤怒的感觉下苦斗,要压制下去是不容易的事。  晴朵慢慢走近他,出于一种想解脱他的困窘的偏执念头,低语:“我全明白,你不必说了,我也不是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别人的诽谤,我不听就是了。”  “可......可没有人能够承受别人侮辱自己的母亲......”  他的激动使他说不下去了,他急忙转身走出门。但是在他踏上楼梯阶上的刹那,正望见楼下站着陆晋生,似在抬头咀嚼他脸上的愤怒表情。  “是不是我妨碍了你,为什么要着急走呢?我还想坐下来同你聊聊呢。”晋生惬意地先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