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可怕了！”上官睿凯冷笑说，“在你担心别人的安危之前最好先睁眼看清楚自己的本相，你难道就不好奇吗？我接下来会怎样做为我惨死的姑姑呢？依我看，你的死或许是一种刑罚，但不就等于赎罪。”　　“啊！”宇晟漠不关心地说道。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视着躺在岩石边的几具尸体，“杀了他们有什么用处呢？他们的主人你是没办法杀死的，段三少至少比你懂得进退有度，晴朵信他胜过你，现在你很高兴看这种可怕的情景吗？”　　“听着，”睿凯说道。　　他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仇恨，要是换了别人，这时一定会涨的满脸通红。　　“要是一个人以闻所未闻，最残酷，最痛苦的方法摧毁了你的父亲，你拥有的地位，你的爱人，总之，夺去你的一切，在你的胸膛上留下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你觉得我怎能宽恕？若我真的宽恕了，谁又来补偿我时时刻刻的折磨？”　　“是的，我知道。”宇晟说道：“人类的正义是无法使我们得到慰藉的，你只能以血还血，如此而已，这些罪恶存在于你我二人身上，没有人是清白的。你现在尽可以杀了我，作为人子我不孝；作为仆，我不忠；作为友，我不义；我从不惧怕死亡，就从刚才我救了她，也算还了上官家的恩情，从此你我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睿凯重复着这四个字，一面把他的手套在他痉挛的手掌里捏成一团，他狂怒地说：“你欠我的何止这些？自你出现在上官家门前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会憎恨你一辈子，你夺走了父亲全部的爱，你的精明能让我在父亲面前自惭形秽，连一名小小的热血青年学生亦成了你手中的死士，殊不知我也曾派他往广州学习军事，可如今他周鹗竟反向倒戈，最先夺我领地，真是可笑之极，我竟沦为被利用的工具！这可都是你的阴险伎俩！”　　宇晟像是根本不曾听见什么似的，拥有一颗铜做的心和大理石雕成的脸，用一种庄严的口气说：“你有什么想法现在对我毫无意义，但初樱是你的亲妹妹，你一点也不顾惜她？”　　睿凯在惊愕之下让宇晟将手里的枪抢夺过去。　　“现在杀我，只会让你自己离死亡更近。”他说，又望了不远处，泰然自若的握住睿凯一只手，说：“戴笠已经盯上了你，我劝你早些带初樱离开上海。”　　他打了一个寒颤，觉得那只手是那样的冰冷和坚定，便苦笑，“她一个人离开，我要留在这里。”又看了一眼叶萍，流下一行泪，带着手下大炮等四五随从沿小石路向西边奔去。　　萱草园，这座房子的外表，乍一看，并不见得怎么富丽堂皇，它使人想不到这会是那奢华的陆司令的别墅，但这种朴素的情调是颇符合房子主人的心意的，他曾明明白白地吩咐过，不许外表有任何变化。这一点，在童瑶踏入大厅之内，才明明白白了解到。　　“童小姐，是为叶萍而来的吧？”顾晓飞让人递上茶来。　　“是的，刚刚在电话里听到叶萍出了事，我真是心急的一刻也坐不下，深夜冒昧前来，还请见谅。”童瑶欠身自说叨扰了。　　顾晓飞却笑问：“那么是谁告诉了你叶萍的事？”　　“是荃姨告诉的我。”　　童瑶心内暗喜，已望见岳荃正向这边走来。只见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窗口，喊道：“噢！这就怪了！一道亮光！是月光照到我的眼睛了吗？”　　“夫人，今晚根本没有月亮。”顾晓飞说。　　他的表情要比岳荃的身体不舒服更使人惊慌。　　他向她奔过去。　　岳荃对他微笑一下，“放心吧！别惊慌，我现在感觉很好，倒是晴朵忧心忡忡的，我看叶萍一时醒不过来，就叫人去通知了童小姐来。”　　“陆太太，”童瑶说：“你一定病了。”　　“我？”岳荃说，一面用手摸一摸她那滚烫的额头。　　“是的，到对面镜子里去看看你自己吧，你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一分钟要变三四次。”　　“是的，”顾晓飞喊道：“你的脸色非常苍白，太太，我必须马上叫医生来。”　　“噢，不要着慌，我这样已好几天了。”　　“陆太太，您真的该好好休息了。”童瑶说：“我扶您上楼去好了。”　　岳荃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中，望着童瑶，“我可不需要别人的帮助，还是让顾军官带你去看叶萍小姐吧。”说着朝楼梯那儿走去。　　但突然地，她眼前一阵黑，她的脚摇摇晃晃地踩不到阶梯，她的手无力握住栏杆，她跌倒在地板上，顾晓飞箭步赶到，搀她起来，把她放到一张椅子上。　　岳荃缓缓睁开了她的眼睛。　　“噢，我多笨啊！”她解释说，“我认不得路啦，明明有个台阶呢。”　　“您跌伤了吗？”顾晓飞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陆司令知道您这样该多么担心呀！”　　“晋生并不在这里，”岳荃极力想微笑，“有晴朵一个就够他忧虑的了，我怎能再给那可怜的孩子增添烦恼？”　　接着她带着抽搐的动作挣开他的手，头倚在椅背上，爆出一阵阵痛苦的大笑声，最后一动不动了，那冻结在岳荃嘴唇上恐怖的喊叫声似乎从她的眼睛里迸发了出来。　　一时间仆婢看见她那副冷冰冰地缺少生气的脸，使他们不必听什么话，就已感到弥漫在这座房子里的恐怖气象，于是就飞奔到走廊里去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