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307 孙伏伽不耻当年贫 苗山幽冒险游吐蕃(1 / 1)贞观旧时光首页

弃宗弄赞说:“请你放心,我一定竭诚善待公主。”李道宗说:“吐蕃与大唐相距甚远,正所谓十里不同俗,吐蕃与大唐相距何止百里千里?风俗自然大不一样,公主到了那边一定会感到不适应,不知道赞普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呢?”弃宗弄赞说:“我已经让人找一个最适宜人居住的地方修建城郭宫室专门给公主居住,这城郭宫室的样式完全是按照大唐常见的样子设计的。”李道宗说:“能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非常有心的年轻人,也许今后你们要一起度过一段漫长的时光,希望这样一段时光是令人愉悦的。”弃宗弄赞亲自来到边界迎接,以及见到李道宗的一套说词,都是事先与禄东赞商议好的,弃宗弄赞心中不禁感到得意,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还在罗先成的尺丹公主。在前往边境之前,尺丹公主亲自为他送行。弃宗弄赞说:“放心吧!即便是唐朝的公主来了,你的地位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改变。”

尺丹公主说:“你尽管去,我理解你的难处。”在边境上徘徊了很长时间才开始往回走。李道宗与弃宗弄赞依依惜别,李道宗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回去之后好好过日子吧!还有一点就是希望能够与吐蕃长期的保持友好关系。”弃宗弄赞说:“大唐把公主赐予我,我当然不会忘记大唐的恩德,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治理吐蕃与大唐相互扶持,为两地百姓谋取更长久的利益。”李道宗带着人往回走,一路之上又喜又忧,不知不觉已经赶回了京城,见到了皇帝。皇帝问的非常的仔细,李道宗回答的也非常的认真。之后回到家里见到王妃,王妃眼睛都是肿的。李道宗说:“弃宗弄赞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年轻人,他的长相挺拔英武,一看就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相信公主到了那边之后会过得幸福。”王妃低下头说:“男人的心就是硬,不管他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我都会想她的。”一句话说的李道宗也流下了眼泪,的确别人家嫁了女儿,女儿还有归宁的一天,公主这一去是再也回不了娘家了。

老夫妻两个相对垂泪,这件事很快被皇帝知道了。也替他们感到难过,这个时候长孙无忌陪在御前,说:“真能够看得出来,李道宗非常舍不得这个女儿,你说朕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长孙无忌说:“将心比心,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头上,我也会非常难过的,不过陛下也应该知道,身在宗室,这样的牺牲在所难免,虽然公主远嫁他乡,可从此以后吐蕃赞普就有了皇室的血脉,如此一来,对于大唐与吐蕃都是一件喜事。”皇上说:“话虽这么说,可朕还是感到难过。”长孙无忌说:“陛下为此感到难过,说明陛下有恻隐之心,希望陛下能够厚赏李道宗,同时经常派人打听公主在那边生活的情况,以此安慰老夫妇两个的心。”皇上点点头说:“朕会这么做的。”

再说弃宗弄赞带着公主回到了逻些,发现在这个新修的宫殿里,早已经住着另外一位公主。她的心里有些不好受,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弃宗弄赞抓起两个人的手说:“你们二位都是我的挚爱,希望你们能够和睦相处。”尺丹公主说:“赞普说的哪里话?唐朝公主的到来给吐蕃带来了巨大的利益,怎么可能不与她好好相处呢?”这话乍一听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仔细一琢磨就能有别的味道出来。公主笑着说:“我带来的不只是利益,还有大唐的诚意,希望吐蕃与大唐能够长期友好。”尺丹公主说:“所以说之前我们吐蕃于大唐在松州兵戎相见,但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今后我们一定和睦相处,亲如一家。”公主说:“听说你的母国出过很多了不起的工匠,善于制作各种美轮美奂的器皿,我真的希望能尽早一睹为快。”

弃宗弄赞说:“我们还是应该先进城。”这个时候,公主注意到当地人有一个很特别的习惯,就是往脸上涂一层金属色的粉。对于这样一种习俗,公主感到深深的厌恶,但她出道突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皱着眉头不说话,在隆重的仪式之上,公主表现得体,仪式结束之后,两个人来到了洞房之中。弃宗弄赞注意到公主有些不开心,于是说:“有什么地方我做的不周到吗?是宴会看起来不够盛大?还是仪式看起来不够隆重?”公主说:“这些都不是,我只是不习惯这些人,脸上都抹一层厚厚的粉。”弃宗弄赞说:“这是我们这里流传很久的习俗……”公主低下头说:“我想也是,要不然这些人也不至于这样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两个人相顾无言,公主主动说:“既然这是你们的习俗,为什么你和禄东赞两个人没有往脸上抹东西呢?”这个时候弃宗弄赞已经想起来禄东赞在大唐获得了好评,说:“我们之所以不往脸上抹东西,是因为怕你不习惯。”

说到这里弃宗弄赞忽然心中有了一个主意,明日一早,他就把禄东赞找来,说:“你注意到了吗?公主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禄东赞说:“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弃宗弄赞说:“现在是我问你,你说吧!”禄东赞说:“公主可能是不习惯我们这里的人,脸上抹着一层厚厚的金属色的粉。”弃宗弄赞说:“这样吧!你替我起草一道命令,从今往后所有人不论贵贱,不许往脸上涂抹这种金属色的粉。违者杀无赦。”禄东赞说:“这样做会不会有问题?为了取悦唐朝公主,让我们的百姓受这么大的委屈。”弃宗弄赞说:“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如果公主在我们这里过得不开心,那还不如当初就不要去求婚,求婚不是为了结仇。”

命令公布之后,果然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但是弃宗弄赞在执行这一项命令的时候表现的非常坚决。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违反境内的人给处决了,公主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赶紧来找他,说:“因为我的好恶行这么大规模的杀戮,我怎么能担当得起呢?”弃宗弄赞说:“其实我也很不喜欢这个习惯,只是他在我们土播延续很长时间了,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除它,现在我已经发布了命令,就只能把这件事情做到底。要不然这些违反禁令的人就会觉得我软弱可欺,反而会把我置于险境。”在闹腾了一段时间之后渐渐平静下来,这个时候,整个吐蕃看起来气象一新。除了禁止用金属色粉涂面,公主还带来了大量的工匠、种子以及其他的东西,大家意识到这些东西会让土波的百姓受益,所以他们对这位唐朝公主充满了感激。

不久之后当地开始流行一种说法,说这位唐朝公主是当地一位神投生在唐朝宗室,然后嫁到吐蕃,以此给吐蕃的百姓带来利益。之前尺丹公主也有这样的说法,但因为唐朝公主带来的利益更大,所以这位唐朝公主的名声,要比尺丹公主的名声更加响亮。她与唐朝公主虽然在名义上保持友好的关系,实际上在背地里是相互竞争的。因为尺丹公主更了解自己的男人,相比之下,因为风俗的不同,也因为公主没有处理相同问题的经验,使得在她与尺丹公主的竞争当中没有办法取得优势。尽管如此,从吐蕃传来的有关于唐朝公主的消息,永远是正面的、积极的。这些消息从边疆传到京城,从京城传到大内。之后又传到李道宗的耳朵里,不过他是个明白人,吐蕃怎么可能让不好的消息传到大唐呢?但为了让王妃安心,李道宗也会把这些消息传给王妃,并且说:“现在所有的消息都说明公主在那边生活的很好,你就不用为她担心了。”王妃说:“虽然你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可我是还是感到不安。”

又是一个清晨,又到了举行朝会的日子。太阳洒落在宫殿之外,皇上坐在御座之上,头上戴着翼善冠,身上穿着一件赭黄圆领袍,腰中系着一条黑色的玉带,脚上穿着一双粉底的朝靴。这个时候皇上注意到张玄素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张口就说:“朕想问你一件事,在隋朝的时候你担任什么官职呢?”这一问使得张玄素非常的狼狈,把头埋的很低,用极低的声音说:“臣在隋朝的时候做的是县尉。”一听这话皇上哈哈大笑,说:“你看隋朝皇帝不识人才,到了我大唐你能够做到这样的高位。”这话原本没什么恶意,可是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含义却有了一些变化。似乎张玄素不知道怎么讨好了唐朝的皇帝才有今天的荣华富贵。

散朝之后,褚遂良来到配殿请求谒见皇帝,皇上说:“有什么事你说吧!”褚遂良说:“陛下今日在金殿之上的一番言语极为不妥,特意来指正陛下。”皇上说:“朕说了什么不妥的话?”褚遂良说:“陛下在金殿之上问张玄素在隋朝的时候做什么官?”皇上说:“这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褚遂良说:“以下之所以对比褚遂良在隋朝和唐朝之间的待遇,是有意让他感恩于大唐。可陛下这么做,非但没有让他感恩于大唐,反而让他对陛下心生怨恨。”皇上说:“这话从何说起呢?”褚遂良说:“臣给陛下打一个比方,有一个人看到街上有人没有衣服穿,于是他拿了一件衣服给那个人披上,那个人当然对他感恩戴德。要是从那之后,这个人一有机会就有意无意的告诉别人,如果不是自己那个家伙没有衣服穿,陛下觉得那个人是应该感激他呢,还是会怨恨他呢?”

皇上说:“你说的对,朕也后悔这么一问,可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怎么办呢?”褚遂良说:“陛下说的对,大错已经铸成就没有办法挽回了,只希望陛下能够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让类似的错误重犯。”皇上点点头说:“你能够这样做朕的很高兴,好好干吧!你将来一定会给你的父亲争光的?”听说褚遂良面见皇帝是为了给张玄素争脸面,从那之后他对褚遂良多了一份感激之情。与此同时,张玄素与皇嗣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糟糕了,皇嗣不停的犯错,张玄素不停的指正,然而皇嗣并不像皇帝那样面对臣下指正他过失的时候,总能够笑脸相迎,还能够改正自己的错误。皇嗣不但没有好脸色,反而想要把张玄素害死。而这些事情皇帝竟然不知道,当时很多人都对皇嗣的行径了然于胸,大家都非常默契的选择了对皇帝隐瞒。

明日孙伏伽来到了大内,皇上说:“但如果问你在隋朝的时候担任什么官职?你会因此而怨恨朕吗?”孙伏伽说:“臣在隋朝的时候担任什么官职,从来都不是秘密,所以陛下要知道这个消息很容易,不一定要直接问臣,就算是问臣,臣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臣并不以过去贫贱为耻。孔夫子在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非常的卑贱,会做很多粗鄙的事情,可到最后他还是通过一己之力成为当时的名士,万代的师表。”皇上说:“孔子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回忆自己年少时的经历。”孙伏伽说:“孔子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受人尊敬的名士,我也通过自己的努力做到了九卿之位。当时很多人赞美孔子拥有很多的技艺,孔子不以为荣,今天很多人非议我贫贱的过去,我却并不以此为耻!”皇上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张玄素会以此为耻呢?”孙伏伽说:“褚遂良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皇上似乎想起了什么说:“说的对,朕差点忘了。”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孙伏伽的回答太过于敷衍,而在此时,孙伏伽又说:“陛下,张玄素之所以对自己过去的经历有一些不堪回首,不是因为受了孔夫子的教诲,而是因为六朝以来的门第之见。人都愿意自己是世家,望族不愿意自己是寒门庶族。”皇上说:“你为什么没有受这种门第之见的影响呢?”孙伏伽说:“其实臣也是受过这种影响的,只是后来臣受恩于陛下,从此之后就不把外界的评价放在心上,只想着一心为朝廷做事,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皇上笑着说:“朕也是为国举才,如果你真的心存感激,就好好为百姓做事吧!让百姓受恩于你,也不算是辜负了朕的一片心意。”

出了大内之后,皇上对于孙伏伽的话,并不是完全相信。派出内官私下里去打听,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孙伏伽果然和张玄素很不一样,张玄素是一个很在乎颜面的人,他希望与天下的士族平起平坐,他希望自己能够得到那些人的尊重。而孙伏伽完全不是如此,虽然自己已经富贵了,可他还是经常宴请那些贫贱时的朋友,不光自己请当,别人对他发出邀请时他也去。三杯两盏下肚,这些人情绪高昂,把手搭在孙伏伽的肩上,完全把尊卑秩序丢在脑后。一天政事堂几位重臣在聊完了公事之后,开始说一些趣闻,戴胄说:“前些日子,陛下当着众臣的面,问张玄素在隋朝的时候做何官?可是昨天我在路过一家酒店的时候,看见孙伏伽在里面与他旧时的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饮酒,应该怎么评价这件事呢?赞美他不忘故交,还是说这个人没品呢?”长孙无忌说:“不管他过去如何寒微,现如今他也位列九卿,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在酒店里喝的东摇西晃,实在有伤士人的风骨。”戴胄看着魏征,说:“魏夫子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教导一下我等吗?”

一听魏征要开口,长孙无忌赶紧站起来说:“今天奉旨来参加这个会议,现在我要回去复命了,你们接着聊。”大家起身施礼把他送出去,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听魏征的教诲。魏征说:“贫贱之交不可忘,孙伏伽不忘故交令人钦佩,司空说到了礼仪,如果说他在面对诸位的时候,有什么不合礼法的举动,这才叫做施礼,如果是和自己的朋友在酒店里饮酒,那又怎么会有什么失礼之处呢?”戴胄说:“话虽这么说,可酒店毕竟是一个众目睽睽的地方。”魏征说:“与故交在一起饮酒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关起门在家里做呢?”房乔说:“我赞成魏夫子的说法,人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不能说做过县尉就觉得很不堪,难道一个人生下来就要做大官吗?”

一听这话众人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这世上有的人就是生下来就要做大官。在京城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感觉这个地方无论做什么都要谨小慎微,让我觉得很不适应。于是我又一次准备远行,这一次我跟着商队一路经过河西,然后南下进入吐蕃。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位游方的僧人,当他知道我是一位居士的时候,他显得很兴奋,说:“你能简单的说一下,过去自己参悟佛法的经历吗?”我说:“我一直奉行这样的看法,想不如行。只有在不断做事的时候,才能形成各种真实的感悟,如果只是盘腿坐在那个地方与众人空论佛法,这是没有用的。”他说:“你怎么解释佛陀悟道呢?”我说:“我还没有悟到,我怎么能解释得了这个问题呢?”

对方说:“既然你没有悟到,为什么不问一问我呢?”我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悟道,就算你真的悟道了,我也没有办法从你那儿得到什么?这就好比两位妇人,有一位自称已经有喜了,而另外一个人并不能因为别人有喜了,就觉得自己可以从对方那儿得到什么,一个人一种命,只要顺道而行,大概就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又何须多嘴去问别人呢?”对方说:“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如果你只是闷着头自己一个人悟道,这又怎么可能最终悟道呢?过去的那些佛菩萨高僧之所以能够悟道,是因为他们在修行的过程当中不但善于在自己的饮食起居当中感悟道的存在,也善于在于别人的交谈当中得到一些灵感。”我说:“你知道吗?过去我是一个很喜欢与别人交谈的人,可真正有几个人愿意听我说呢,我常常因为自己太能说而遭到别人的厌恶,从那之后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不再向外求法,而以自己的感官为师,相信最终会有那么一天,我能够证得大道。”

僧人听我这么说,不禁感到好笑,说:“别人愿意竖起耳朵听,那一定,因为你是得道之人,所以他们愿意从你的口中得到开示。如果你自己没有觉悟,又何必多嘴呢?我是希望你多去听,而不是抢着让别人听你说。”这一路之上虽然互相怀疑,互相争吵。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终于发现彼此都没有什么恶念,到了临别之际,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但最终我们还是在一棵菩提树下分手了,看到了吐蕃壮丽的风景,巍峨的雪山,蔚蓝的天空,宽阔又清澈的河流。这让我想起了祁连山的风景,山是紫色的,山间弥漫着一股黑色的气体。在那个地方曾经发生过无数次的杀戮,所以每当我想起在那个地方见到的景色,都感到一阵恐惧。人的性命在那种地方是非常脆弱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里转瞬之间就从活人变成了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