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担心,在心浮动之时,一旦让李嗣源离开了洛阳这大笼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以他在军队中无以伦比的巨大声望,无疑将是整个天下最有造反能力的人!
能不能相信李嗣源的操守?李存勖犹豫再三,不能决断。面对众人的推荐,李存勖很不坚定地找了一个牵强的理由,勉强回绝道:“我不忍心让李总管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鞍马劳顿之苦,还是让他留守京城吧。”但几位宰相、枢密使还是众口一辞:“以臣等看来,要征讨邺都叛匪,再没有比李嗣源更合适的人了!”李存勖不答,没能做出决定,结果不了了之。
稍后,李存勖的名义岳父、齐王张全义的一份密奏,终于促使李存勖结束了犹豫。张全义密奏上道:“河朔正值多事之秋,时间拖得越久,祸乱必然越深。最好让李总管出征,尽快粉碎叛军。如果还让李绍荣挂帅,平叛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张全义当时已经是七十四岁的垂暮老翁,不可能再有什么野心,他又是李存勖统治下的既得利益者,与李存勖、刘玉娘夫妇关系密切,而与李嗣源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交情。显然,他的出发点应该只是为了维持现状,认为让李嗣源出马能最快平息叛乱。既然如此,李存勖决定赌一把,选择相信张全义的判断。
二月二十七日,李存勖终于下令,让李嗣源前往魏州,代替李绍荣,指挥平叛。为防备万一,李存勖仍然留了一些后手。此前李嗣源已经过了几个月的退休生活,兵权被剥夺过一段时间,与长期合作的老部下们大多暂时脱离了关系。
在出征魏州之时,李嗣源长期统领的五千亲军仍被留在成德。李存勖配属给他的军队,是包括部份从马直在内的自己的亲军。在李存勖看来,让李嗣源以一个光杆司令之身,到自己的亲卫禁军中担任指挥,就算李嗣源有了异心,身边全是自己的皇家亲军,也不可能跟着他造反,风险自然就可以降到最低了。
就在李嗣源离开洛阳,向魏州进发的期间。正在向成都挺进的康延孝叛军,碰巧截住了一位李存勖派往成都传达圣旨的宦官。这位名叫崔延琛的宦官很机灵,见情形不妙,当即捏造了一段谎话哄骗康延孝道:“我来是奉诏召孟知祥回洛阳的,如果您不急着进军,等孟知祥一走,蜀地可不战而下。”
那一刻康延孝被鬼迷了心窍,相信了他的话,竟然放了崔延琛,并减慢了行军的速度。崔延琛赶至成都,向孟知祥通报康延孝叛军的虚实。此前,孟知祥已加强了成都的防御,环城挖掘了壕沟,沿壕沟树起木栅,并已集结了四万大军备战。现在,知道叛军多而不精,孟知祥决定挑选精锐,主动出击,给康延孝一个下马威。
此时,康延孝叛军主力正驻军于汉州。李继岌任命的讨伐军主将任圜,在会合了董璋率领的东川军后,也追至汉州。
不久前哭悼过郭崇韬的掌书记张砺,向任圜献计道:“康延孝自视为当世名将,自然会看不起您,因为你是文官出身,没打过仗,很容易轻敌。我们可以设下埋伏,再以弱兵出战,诈败引诱他中伏。”
任圜认为这个办法可行,便有意让康延孝最痛恨的董璋打先锋,率老弱出击,向康延孝挑战。一见到董璋出马,康延孝顿时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智商瞬间被降低了两成,便披甲上马,挥师而上,向着仇人不管不顾地杀过去!
康延孝很自然地中了埋伏,大败亏输,好容易冲出包围,又撞上了孟知祥派来的军队,被当作落水狗给痛揍了一顿。康延孝临时拉起来的乌合之众被斩杀数千,溃散逃走的比掉脑袋的更多。他只得率少量残部逃回汉州,闭城固守。
但汉州并不是一座坚城,它既没有城墙,也没有护城河。只有一道木栅栏,算是聊胜于无。城外,任圜、董璋、孟知祥三路军队的数万之众,将木栅栏围的水泄不通。
由于李存勖伐蜀仅动用了五万军队,头一批李继曮部已北归,中军主力李继岌部的大部份还停留在剑门关以北,后卫部队大多又随康延孝造了反,故而这些围城军队都是以前蜀的降兵为主。
前蜀降兵加入后唐军队的时间很短,对李存勖苛待将士的种种行径还没什么感觉,所以反而不像中原各镇的军队那样,对李存勖充满仇恨,军心思变,人人欲反。因此,康延孝虽然身为大将,却没有小校赵在礼和小兵皇甫晖那样的好运气,他的失败,已成定局,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