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出场了。他心想道你们一个是我最信任的老朋友,一个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好儿子,相煎何苦太急!李嗣源一时之间,找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反驳安重诲。于是他只得回忆起家史,说道:“朕还是个军中小校的时侯,家里很穷,多亏了从珂这孩子出去捡拾马粪,辛苦挣钱来补贴家用。难道如今朕身为天子,连他都不能保吗?你如果非要处置他,那就随你处置好了!”
安重诲听出李嗣源已经动怒,连忙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这是陛下父子之间的事,情涉骨肉,我一个外人怎好插嘴。该如何惩办李从珂,只望陛下裁决!”李嗣源答道:“朕让他回家闭门思过,已经裁决过了,难道还要朕再重复一遍吗?”
李从珂清除计划受阻,但是安重诲已不能罢手。如果让李从珂躲过了这一难,将来很可能复活,自己就会有大麻烦!所以他只能继续实施计划,不达目的不罢休。
在安重诲的安排下,平定河中兵变有功的索自通,顶替了李从珂,成为新的河中节度使。索自通工作努力,知恩图报。上任没几天,他就在河中收缴了一批武器,派人送到洛阳。索自通宣称道:“这些都是李从珂在任时,瞒着朝廷私自打造的兵器!李从珂掌控大藩,手握重兵,却在私下扩张武力,其居心之叵测,岂不让人细思极恐,触目惊心!”
如果用“治军无方,丧城失地”多名义治不死你,那么搬出在历朝历代都是杀无赦,斩立决,没得商量的“谋反”大罪,你还能跑得了吗?然而,出乎了安重诲的预料,这一顿铁拳威猛挥出,却仿佛打在了棉花上,连个响都没听清楚。
因为谋反固是不赦之罪,但那几件来历不明的兵器,能不能成为李从珂谋反的铁证,却大可商榷。在这关键时刻,又有一位重要人物站到了安重诲的对立面,充当李从珂的保护人,终致使安重诲功败垂成。
安重诲的这位新对手,是此时事实上的后宫女主德妃花见羞,以及依附花见羞的宦官首领孟汉琼。从某个角度上来讲,这两个对手也是安重诲自己创造出来的。本来,安重诲是花见羞得以嫁给李嗣源的大媒,花见羞对他是比较感激的,也常常在李嗣源面前为媒人说好话。
李从厚大婚,最初选择的是安重诲女儿。这是花见羞出于报恩的目的,向李嗣源建议的。但这个好意被安重诲自己拒绝了,花见羞才又推荐了孔循的女儿。可没过几天,原本好得跟一家人似的安重诲与孔循就翻脸了。枢密院一道诏令,就把李从厚的岳父挤出朝廷,其实等于间接打了花见羞的脸。
就在李从珂被杨彦温驱逐的前几天,习惯于大把花钱的花见羞想重新装修一下皇宫,向国库索要的一批绸缎,打算用来制作地毯。安重诲听说了这件事,认为国家还不富裕,不能乱花钱。他不顾自己马上要动手收拾李从珂,此时应多交朋友少树敌,还是公事公办,甚至上纲上线地训诫了花见羞一番道:“你记不得前朝皇后刘玉娘是怎么死得吗?”
安重诲这次的警告让花见羞又惊又恨又怕,孔循的事已经让她担忧:安重诲要收拾谁,是从不考虑往日交情的。花见羞本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自嫁入李嗣源家门,就讨好李嗣源身边的所有人,争取一个也别得罪。
花见绣以此当作自己的行动准则,所以和李从珂相处得很好。可是现在,安重诲不留余地的所作所为,逼得花见羞无法中立,非站队不可。与其和不讲交情的安重诲站一起,不如同对自己很尊敬的李从珂站一队。何况她也看得出来,皇帝丈夫在内心是不想伤害这个养子的。
于是,花见羞在宫中与安重诲见招拆招,在她的保护之下,李从珂的谋反大罪一直得不到认定。闭门思过的李从珂也在设法自救,他待罪的私宅位于皇城东侧的清化坊,与礼部郎中吕琦是近邻。吕琦正好也与安重诲不对付,在朝中百官大多像避瘟疫躲着李从珂时,只有吕琦还时不时去李从珂家中探望。于是李从珂与吕琦结成密友,有什么琢磨不定的事,都请吕琦帮他拿主意。
八月四日,就在安重诲积极布置,准备讨伐两川之际,有两名中低级军官李行德、张俭突然向李嗣源奏报,声称接到一个叫边彦温的知情人密报:安重诲正以即将南下征讨吴国的名义,悄悄调集军队。他还秘密与吴国来往,同时找人给自己算命。他究竟想干什么,实在让人不敢深思!
这件事如果属实,就比几件来历不明的兵器严重多了。李嗣源忙召来安重诲对质,调查此事。原来之前有一名自称是吴国密使的人来到后唐,经户部尚书李鏻的引见,与安重诲见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