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安从进与药彦稠带足兵粮,再次北进,没有受大的阻碍,便一路直抵夏州城下。然后他们将城池团团围住,展开进攻。夏州城却不是那么容易被攻下来,一连十余天,攻城都没有太大进展。
五月十七日夜,高耸的夏州城头突然燃起明亮的烽火,数十里外可见。安从进判断这是与城外的救兵的呼应暗号,急命军队不得休息,连夜做好战斗准备。天色微明时,阿啰王召来的各部联军从四面八方向围城的唐军发起冲击,企图里应外合,打破包围。但唐军已有准备,临时编成的游牧骑兵不是对手,全部被唐将宋温击败溃退。
不过唐军这一战的胜利,并没对攻城进程产生太大帮助。夏州高大结实的城墙,仍然是唐军难以克服的天堑。之后一连两个月的攻击,未见成效。随着带来的粮草耗尽,也只能依赖后方输送了。
然而,战败的各部联军撤后,不再与唐军主力交战,只是全力发起骚扰作战。那些数不胜数的天然沟壑都是极佳的伏击阵地,唐军的车队屡屡被袭,导致运输成功率急剧下降。从关中运送一斗米或一捆草料到夏州前线,都需要付出数贯钱的成本,让不算宽裕的后唐,没法长期支持这项开支。
就在夏州的战事拖延之际,后唐皇帝李嗣源突然病了,一连十几天没有上朝,使得洛阳城内人心惶惶。在这个时候,李嗣源可不是一个能随便替换之人,他是后唐能够维持稳定的支柱。想想皇帝要是死了,最有可能的继承人自然是李从珂。很多官员都对前途感到恐惧,纷纷托故离家出城避难。有的躲进深山,有的住进军营。直到李嗣源强撑着病体,登上广寿殿接见群臣,向世人证明他还活着,人心才稍稍安定。
但是经过这一番折腾,朝中大量对的军政事务被拖延了下来,间接影响到了夏州的战局。看着士兵每天越来越少的粮食,一天比一天低落的士气,安从进和药彦稠对胜利的信心大失,不再指望攻灭李氏,只想着如何善后。
李彝超也看出了唐军的困境,当然,这些天他同样过得艰难。于是他发扬一下风格,主动给唐军递来了台阶。七月的一天,李彝超兄弟登上城头,请求与安从进对话。李彝超说道:“夏州只是一座贫瘠的边远小城,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也没有什么珍贵的特产可以进贡给朝廷补贴国库。我之所以不想离开这个穷地方,只因父祖几代人世守此土,故土难舍。对于朝廷来说,打下这么座蕞尔小城,并不足以夸耀武功,何必还要兴师动众,浪费国家的钱粮?这样吧,如果您能帮我奏明朝廷,准许我改过自新,那今后国家凡有征伐,我愿为先锋!”
安从进忙把李彝超的表现上报,请求赦免其罪。身体很差、精力枯竭的李嗣源也不想打了,只好顺坡下驴,下诏让安从进等班师,定难讨伐战就此结束。这次出征规模不算大,损失也不算多。
之前唐军拿不下两川,可以说是因为两川实力强劲,天险可凭。现在连小小的定难都摆不平,后唐朝廷的威信再受重挫!打退朝廷大军之后的定难李氏,没有象李彝超承诺的那样,为朝廷的征伐为前驱。恰恰相反,在他们看来,朝廷已经充分暴露了自己的虚弱本质,哪还有什么好怕的?此后,中原王朝每次发生变乱,定难李氏往往在暗中与叛军联络,为自己套取好处。
李嗣源自然也知道这是一次让朝廷丢脸的失败,加上自己病倒那几天,出现种种让人不安的迹象,皇帝决定为讨好军队,安抚人心,大规模消灾。七月十一日,李嗣源无缘无故地下旨遍赏驻京各军,依据其军阶大小,人人都能领到一份可观的收入。八月四日,李嗣源大赦天下,再一次没什么理由地遍赏诸军。两次重赏导致后唐国库亏空,让无功受禄的士卒骄悍之风大盛。打了败仗怕什么?皇帝照样得花钱哄我们开心!毕竟连他是我们扶上去的!
随着人们对李嗣源寿命将尽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后唐的前途也渐渐驶进了危险时期。谁都看不清未来,但都感到未来险恶难测,得做点儿什么,为将来布局。就在李嗣源第二次重赏诸军没几天,突然有一个七十高龄大臣不甘寂寞,向皇帝上了一道奏疏道:请求立李从荣为太子。
这个比李嗣源年纪还大的人叫何泽,他的父亲,是唐末诸侯之一的容管经略史何鼎。何鼎在朱温欺凌唐室的时候,嘱咐他的几个儿子,绝对不可侍奉后梁。何泽于是先去了广西,之后又回到中原,当了后唐的洛阳县令。
为了保护百姓田地,豁出性命阻拦李存勖的出猎队伍,幸而得伶人所救、逃过一劫的那位洛阳县令就是何泽。因为那件事,何泽得到了很高的名声,还与后来明宗的宰相赵凤交上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