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皇甫晖兵变发生之后,侯益率部分从马直亲兵,随着李嗣源征讨魏博叛军。可是一到魏州城下,张破败又发动兵变,从马直几乎全部倒戈,挟持李嗣源造反。侯益是里面少有的例外,他独自逃回洛阳,向李存勖表忠心。
可他没想到,李存勖会倒得那样快。等李嗣源进入洛阳,侯益只好自缚双手,和西方邺一起向李嗣源请罪。好在李嗣源大度,说道:“你们不过是坚守忠节,有什么罪?”没有追究他的罪责,仍让他在禁军中任职。
因为有了这段经历,侯益对时局多了个心眼。他知道,不论新天子李从厚,还是两枢密朱弘昭、冯赟,或是统领侍卫亲军的康义诚,都是名微德轻,在军队中的影响力远低于李从珂。现在这些军队,自从七年前废庄宗立明宗成功之后,早已骄悍成性,个个都是大爷,很难伺候。以此推断,真不敢担保此次讨伐李从珂能必胜。万一失败,难道要自己再一次倒缚双手,去向李从珂请罪?李从珂有没有他义父的宽大,侯益真没有把握。
既然风险不可控,那么躲开才是上策。于是,在请到任命后,侯益就突然得了重病。他都已经卧床不起了,没办法,只好请辞。朱弘昭大怒,认为侯益是装病,将他贬出京城,任商州刺史,其职务改由绛州刺史苌从简接替。
二月二十一日,洛阳朝廷正式任命王思同为讨伐李从珂的主帅,为了加强王思同的军力,药彦稠与苌从简率禁军进驻长安,威逼凤翔。与此同时,李从珂却没什么大动作。
二月二十七日,李从厚下诏罢去李从珂的全部职务。王思同升任使相,代理凤翔节度使,让各镇军队向凤翔城下集结。同日,李从厚派殿直楚匡祚前往亳州,逮捕了李重吉。李从珂由于实力有限,仍然没有什么举措,只是在凤翔备战。
三月初,朝廷的讨伐大军陆陆续续到达,在凤翔城下完成集结。除了王思同的西京留守部队,药彦稠、苌从简带来的禁军之外,还有河中节度使安彦威、山南西道节度使张虔钊、武定节度使孙汉韶、彰义节度使张从宾、静难节度使康福带来的各镇军队。七支大军,汇集在凤翔城下,对城内的李从珂军,形成了绝对的数量优势!
既然本方兵强马壮,王思同觉得用不着考虑什么策略问题,直接将凤翔围上,然后四面猛攻,争取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李从珂。三月十五日,战斗开始,经过一天都激战,李从珂军在城外的重要据点西关被攻克,守军损失不小。李从珂不得不放弃城外所有据点,将剩余兵力收缩进凤翔,困守孤城。
见李从珂军如此不堪一击,王思同、药彦稠等讨伐主将都觉得胜利已经在望。于是决定第二天一鼓作气,对凤翔城发起全面总攻!让王思同等人有如此底气的原因,除了第一天战斗的胜利,和巨大的兵力优势之外,还有就是此时的凤翔城防很糟糕:城墙低矮,壕沟也非常浅,守城所需的装备也都不完备。
三月十六日的激战中,讨伐军攻势凶猛,凤翔守军难以支撑,破城似乎已近在眼前!李从珂在城头往来奔走,手忙脚乱地指挥着看起来越来越无望的抵抗,心里几乎凉透,禁不住一股悲愤涌上胸膛:难道天要亡我了吗?我并没有太多的奢望,我仅仅是不想被弄死!这要求算高吗?
战斗中,李从珂奔到西面城墙指挥。突然他发现这里攻城的军士好多都很面熟,很多人曾经和自己共过事,或曾经当过自己的部下。李从珂心一横,如果自己注定要死的话,就死在这里了!
于是,正在攻打凤翔西面城墙的讨伐军将士们,看到了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一幕。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沧桑的中年男子,登上城楼最醒目的高处,对着城下,边说边哭道:“在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追随着先帝,出生入死,南征北战!我这全身的伤处,都是为了创建国家而留下的刀箭之伤!你们中很多人都当过我的部下,亲眼见过,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可是现在,朝廷听信奸臣的谗言,离间骨肉至亲,我有什么罪?为何要致我于死地!”说到痛心处,李从珂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
攻打西面城墙的讨伐军,由山南西道节度使张虔钊的部队,和禁军中的右羽林军组成,他们之中确实很多人都跟随过李从珂。他们对这位待下不薄的老上级还是有感情的。毕竟他们与从没上过战场的李从厚,以及朱弘昭、冯赟等那些冒出的新贵比起来,李从珂更像是他们的自己人。而且李从珂说得也不无道理,情绪渲染之下,很多军士都为他们的老长官感到哀伤,战斗也一时停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