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瑭问道:“不是听说朝廷已经派康义诚统军西征?战事如何?陛下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提到伤心事,李从厚哭得稀里哗啦,答道:“潞王叛军一逼近,康义诚就跟着叛变投敌了!我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是长公主教我从这条道走,才有机会遇上你。”说罢,李从厚透过泪眼望着这位久历戎马的姐夫,希望他能拿出什么起死回生的大招!
石敬瑭听完,心凉了大半,如果时局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自己还出头对抗李从珂,就非常不明智了!他低头沉思,连连叹气,过了大半天,才在李从厚期待的目光中勉强答道:“这里的卫州刺史王弘贽,是本朝宿将,知晓时事,等我去和他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于是,将李从厚一行安置于驿站后,石敬瑭前往州衙会见王弘贽。王弘势在石敬瑭征讨两川时任大军先锋,两人以往就有交情,见面之后,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接谈正事。石敬瑭问道:“主上如今遭逢危难,我身为国戚皇亲,怎么做才能保万全?”
王弘贽一听,石敬瑭问的是如何保得万全,而不是如何保住皇上,就知道了他的意思。于是,王弘贽侃侃而谈,搬出了一番代表当时广大军人心声的大道理。他说道:“自古以来,天子出逃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至少得保持一点儿天子的派头。当今这位来卫州,身边可有护卫禁军、将相大臣相随?”
石敬瑭答道:“没有。”王弘贽又问道:“那么传国玉玺、天子乘與、祭祀法物这些东西带来了吗?”石敬瑭答道:“也没。”
王弘贽接着合理地推导道:“所谓大树将倾,不是一根草绳能够拉回来的!今皇上只带着五十人狼狈逃蹿,将相无一人根随,象征天命的器物也一件没有。这正是蛟龙失云雨,还谈什么复兴大计?如今天下的将士人心已经归附潞王,无论你我再怎么满腔忠义,也不可能改变了!”
于是,石敬瑭带着一队卫士回到驿站,入内将王弘贽的话告知李从厚等一行人道:“对不起,你已经没救了。所以,我也帮不了你。”跟在李从厚身边的一名叫奔洪进的卫士极为愤慨,怒斥石敬瑭道:“皇上是明宗皇帝的爱子,你是明宗皇帝的爱婿。既然在安乐时,同享富贵,也该在忧患时共担灾难!而今皇上落难于此,把一切中兴的希望寄托在你这个皇室至亲身上。你居然用这些破借口推卸责任,是也要去投靠叛贼出卖皇上吗?”
另一个卫士沙守荣更是怒不可遏,直接抽出刀刺向石敬瑭。石敬瑭的侍从陈晖抽刀挡在来石敬瑭身前。两人同时挥刀,竟同归于尽!统领石敬瑭卫队长的牙内指挥使刘知远听到声音,马上带兵闯了进来,砍杀了李从珂身边的卫士。
片刻后,奔洪进自杀,保护李从厚逃出洛阳的五十名卫士全部丧生!杀光了皇帝的侍卫,石敬瑭、刘知远纵马扬长而去。只留下了一个孤零零的李从厚,在血淋淋的驿站内,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独自绝望。
四月三日,李从珂到达洛阳,以冯道为首的群臣在大道旁相迎,并上书劝进。李从珂很理智地避见群臣,表示自己在未叩见先帝梓宫之前,不宜与群臣相见。
然后,李从珂先进宫晋见了太后曹氏与太妃花见羞。他安抚好两宫之后,再到西宫。他匍匐在尚未下葬的李嗣源灵柩前,放声大哭,向义父的在天之灵诉说自己的冤屈,以及自己这次起兵,是如何之迫不得已。
随后,文武百官由冯道领衔,入宫叩见潞王,再次请求李从珂立刻登基为帝,不要使国家无主。李从珂搬出了大义,极其高风亮节地回绝道:“我这次东行,实在是事出无奈,并非我有意如此,更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现在只要等皇帝回来,先帝灵柩下了葬,我自然还是要回凤翔去镇守边籓。你们突然提出这个请求,实在太无礼了!”
到了这时候,大臣们自然不会蠢到把李从珂的高风亮节当一回事,潞王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合法的登基手续。卢导曾经说过,要废立皇帝,群臣是做不到的,只有太后有此权限。于是群臣求见曹太后,请她下懿旨。曹太后到了此时,也不得不答应。
四月四日,曹太后下懿旨:废去李从厚的皇帝之位,贬为鄂王。同时由李从珂权知军国大事,入住至德宫。冯道于是又率文武百官一起,前往至德宫门前待罪请辞。李从珂这回没有再扭扭捏捏,而是大大方方地以代理皇帝的身份赦免群臣道:“冯相爷与诸位大臣有什么罪,请各自复位。”
四月五日,曹太后在下懿旨,请李从珂即帝位。李从珂没有按传统的习惯再三推辞,而是于四月六日,就在李嗣源灵柩前举行登基仪式,正式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