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委实有些出乎皇帝的预料他设想过皇后的很多种应变方式却不想她依旧会这样……
往死里咬程铮。
登时使得皇帝看向皇后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想了一想之后他开口了,几乎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道:“你这话儿倒是有趣。”
可虽是这样说但皇帝的面容却着实看不出有趣来他实在太镇静,不岂止是镇静,他面上的神情简直能够用祥和来形容了,仿佛是一座木雕泥塑的佛像历经了漫漫岁月,看遍了人心沉浮,只有他始终如一。
就是这样的想法使得皇后的喉咙不由一哽那已经涌到嘴边的字句不知为何便就尽数呜咽住了。
但就在韦皇后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皇帝已经再一次的开口了:“皇后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不聪明的人。”
皇后的喉咙再一次的一哽……那种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只她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帝却是慨然一叹:“只朕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坚持的人因此倒叫朕一时间不知道拿你如何是好了。”
于是皇后明白了自己怕是不得不和皇帝交心了。
就道:“陛下许是不知道便再是蠢钝之人一旦做了母亲总也会有一两分可取之处的臣妾再是上不得台面,也总是一个会为自己儿女打算的母亲。”
对于这点皇帝倒是没有什么不赞同他微微一点头:“这倒是若非如此你是坐不了这皇后之位的。”
只让皇后一时间更是张目结舌这话听着明白,却是叫她越想越是糊涂:“陛下这话的意思……臣妾怎么听不明白了?”
皇帝便也对着皇后一笑,这笑简直都有些亲切的意思了:“你若是明白,此时便不会是这个皇后了。”
韦皇后且看着他,便好似第一次见他那样的看着他,只目光中那种带着绝望的震惊,又着实不是第一眼便能够有的。
皇帝却是不在意,只用一种看似悠然的目光看着韦皇后。
许久才幽幽一笑:“陛下,那堕胎药真的不关臣妾的事儿,臣妾将将也说了……太子尚在,成年的皇子尚在,臣妾又何必对安嫔的肚子下手。”
皇帝依旧瞧着她,虽是没有说话,但光是目光就看得皇后心虚气短,只急促的喘息几次之后便就自暴自弃道:“那些所谓的药粉,只有那至夏秉忠于死地的药是真的,且也不是什么前朝秘药……眼下往高门大户的宅子里搜一搜,多半是能得的。”
皇帝点点头,终于在皇后的期盼里开口了:“既然是高门大户便有的东西,那皇后手中的那份可是修国公府孝敬的?”
登时说的皇后面色再是一变,只不自在道:“陛下说的哪里话?他们小孩子家家的,如何知道这许多?”
皇帝:“……”
他就又笑了,笑的和善不已,也笑的皇后从心底里生凉。
只颓然的开口道:“臣妾手中的药是哪里来的陛下不必再问,臣妾便就直说了吧,这事儿不是侯氏做下的,只却是侯氏收的尾。”
皇帝的笑容里少不得掺杂了三分错愕了:“侯氏收的尾?”
“陛下忘了?”皇后凄然道:“那时夏秉忠已死,恪昔又……臣妾一届深宫妇人,哪里便能将手伸的那样长?少不得求了儿媳,这才把事情遮掩过去。”
皇帝依稀笑得玩味:遮掩?却不尽然吧?这闹到满京城风风雨雨,哪里便是遮掩了?只是……却到底遮了皇后的眼。
如此皇后在那堕胎药爆出来时为何没有即刻出手他大抵是明白了,想必这是皇后和修国府第一次联手,彼此都有些不熟,因此不但修国公府以为这是皇后的计谋,便是皇后自己也以为修国公另有算计吧?……却不知这背后算计究竟是何人的算计,最后竟是将皇后算进去了!
想到这里,便是皇帝也不由得不安起来:这算了皇后,下一个……会是谁?
越想心中越是坎坷,连带着和皇后说话的兴致也没了反正皇后就要死了,自己多一句少一句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区别,至少对皇帝而言没区别。
也因此尚且怀着期待的皇后几乎是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目光看着皇帝沉默,看着皇帝起身,看着皇帝走到了暖阁门口,看着皇帝对着外面的人吩咐着:“皇后身子不渝,你们伺候时都精心着些,这段时间坤宁宫便就别见闲人了,等到皇后身子大好了再说罢。”
可皇帝的口中虽是说着等皇后身子大好,但韦皇后却知道,自己怕是只剩下大好这条路了。
……不会再有别的路。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了解到没办法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奢望来。
于是皇后忽然就站了起来,就在皇帝要迈出暖阁门的那一刻出身叫住了皇帝:“陛下。”
皇帝不由被喊得一个愣神。
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话儿要对皇后说了,他向来是个不多话的人,并且他坚持一点,那就是做比说有用,尤其是在面对将死之人时,皇帝更觉得再多的话儿都是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