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第十六年五月头上,幻海市,培理公馆。
这是幻海市西区和东区交接的地带,一栋色彩斑斓、宛如童话仙境的泰西式别墅,隐藏在寸土寸金的幻海市中心的一座用无数银元与人工栽培、仿佛与尘世隔绝的小森林里。
培理公馆高低不一的塔尖构成了神秘奇妙的轮廓。室内和穹顶上装着泰西中世纪风格的彩色玻璃。内部的装潢木雕上描绘的是出入怒海的船队,就连地板也拼搭成海草和珊瑚的图案。
这座公馆的主人“马休培理”,是幻海市的首富,黑船公司的老板,也是前幻海理事会的董事,警务处的处长。
他还有一个更隐秘的官方身份,调查员协会幻海站的前任站长。他是过去十年,也是现在的幻海地下世界的主人。
四十年前来到幻海市的培理只是一个身无分文,微贱失业的花旗国捕鲸船水手
四十年后,在幻海市他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有能量的组织也要留心的大人物,一个黑暗王国的独裁君主。
“幻海是冒险家的乐园”,培理就是最好的注解。
不过,旧唐有一句古话,“月满则亏,物盛则衰,此天地之常数也。”
培理既然在唐国的土地上发达,他也要亲身应验这一句旧唐古话。
大半年前,泰西的调查员协会驳回了培理连任幻海站长的申请,另行委派总部的级猎人,南洋唐人林洋接替他的职务。
之后,有协会撑腰的林洋开始调查和清算培理在幻海站长时不可告人的项目。
在大半年里,培理和林洋交手过三个回合。
第一个回合,只身一人的林洋杀死了被培理操纵而失控的幻海站最强的“行动科一组”全部成员。
培理得以确认那个女人有着不逊于自己这个级猎人的超凡能力。
第二个回合,林洋在培理的注意范围之外,捣毁了他从旧唐特务组织“血滴”那里吸纳的生产魔物“血滴”的基地,并且暗杀了为培理和协会“高桌”的大董事“威勒家”牵线搭桥的教子克雷格威勒。
第三个回合,也就是二周之前,林洋进入了一个远超出人类理解力的黑暗国度,搜寻培理在那个黑暗国度秘密建立的神殿。
培理也终于把那个女猎人困在了他精心制作的猎人陷阱,或许那个女人已经成为那些高级魔物的食物和玩具了吧。
但培理也付出了狩猎的代价
公馆的晨曦,培理凝视着大书房镜子之中的自己镜子里是一个难以名状的魔物:
它的脸颊生满了鱿鱼般的触须,牙齿犹如鲨鱼的锯齿,呼吸着腐蚀性的血雾双臂的肌肉匪夷所思地硕大和坚硬,形成光泽熠熠的金属几何线条,犹如两把加特林机枪,每条手臂的五个手指就是加特林的枪管。
但镜中魔物自大腿根以下,却是完全残缺有无数触手形状的黑雾隐隐约约在魔物大腿根没有凝结的血肉窟窿里面游动。
培理望着镜子里的魔物嘴角微翘他拥有着“真神”神躯的肉片,却还不能平衡自己吸取的各种高级魔物的力量。
在新的平衡达成之前,未来几个月他一旦动用超凡能力,就有失去控制的极大风险,更无法出现在公众的视线。
这是那个永远陷入虚境的林洋最后给培理的伤害。
大书房外的敲门声响起,是培理的心腹,幻海市的金牌律师,级刀笔沙宣。
“进来吧。”
培理从容地盖上大书房里的镜子的罩子,沉声道。
书房门打开,沙宣眼中的培理,是一位头发平短泛灰的魁伟老者。
虽然已经是幻海首屈一指的富豪和名流,但再高级的西装也掩饰不住老者嘴角和眉目间那种从鱼腥和血腥里爬滚上来的杀气。
即便上了年纪,老者那粗壮双臂的膂力远超过那些在“奥山运动会”上争金夺银的世界级运动员。仿佛只要喀嚓一声,老者的胳膊就能把唐国猛虎的脖子拧断。
只是,现在这位强大无比的老者却坐在一副轮椅上,一条雪山大羚羊毛毯遮盖着老者的腿部,他的膝盖以下空洞无物。
沙宣的眼皮微微颤了一下,迅速镇静下来,他向老者呈交上一份牛皮纸袋子,道,
“老板,这是目前黑船公司收集到的那个陆澄资料。
我们已经确认是陆澄杀死了公司的盟友潘逸民和您的教子克雷格,并且摧毁了幻海的那座城隍殿。
同时,我们在虚境的那座崇拜真神的神殿也失去了从城隍殿分流来的那一份灵力。”
沙宣顿了顿,请示培理道,
“现在,卍字会与罗刹派都服从了黑船公司的调度
幻海站长林洋陷落在第三层虚境的真神刹土
幻海站只剩下您过去的下属尚云鹏稍微有抵抗能力。
我们是否可以腾出力量把陆澄消灭了?”
培理翻览着牛皮纸袋子里陆澄的档案,淡然道,
“我从真神刹土的神殿把神子的胚胎带到这个世界,注入了最适合的母体,她已经在准备神子的降临了。
等神子在这座幻海完全降临,哪怕调查员协会和背后的列强也必须承认黑船公司在这个世界不可动摇的地位。
所以,黑船公司在未来几个月的唯一任务是守护神子的母体。”
沙宣提醒道,
“但是这个陆澄绝对不可轻视。
3级匠人和控制城隍的潘逸民都失败了。
随着潘逸民的死亡,我们也失去了对南城的掌握,而陆澄填补了潘逸民的权力真空,已经是幻海风头最健的民间调查员,唐人的新星。
如果放任下去,陆澄的势力继续扩大,甚至会干扰到神子降临!
老板,陆澄不是凭空出现的。
我推测,他和隐形人,过去十年组织从来没有抓到的那个隐形人有牵连。
现在陆澄既然浮出了水面,或许隐形人的计划有了改变我担忧,他们会与现在的官方合流。”
“隐形人”这个假设本就是培理提出的。
在这个级猎人锐利的眼里,十年来低调无名的澄江依然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
培理察觉,那群“隐形人”除了悄无声息地解决官方也难办的异常事件,仿佛还在进行着另一个计划。
“隐形人”的那一个计划,似乎并不针对培理在幻海的计划,否则在十年之中他们早就发生了严重的冲突
或者说,“隐形人”真正的目标放在幻海之外的舞台。
这座国际自由港幻海市是各国的暴力机构都要退步三分的法外之地,也是远东的国际间谍和情报中心,包括了异常事件的情报。
把这里当做避风港、中转站、安全屋的神秘过路人太多了。
如果不是大半年前为了留任站长而制造证明非自己则不行的混乱,培理根本不想和“隐形人”有交集。
培理推开了陆澄的资料,反问沙宣道,
“在未来几个月,我需要从在虚境遭受的损伤里恢复。
那么,单凭黑船公司的干部们,是准备在守护“神子”的母体之外,另外开辟一个针对隐形人的战场吗?
还是像大半年前那样,抛出了录鬼簿,死掉我们的级游侠卡尼斯在内的一大批干部,最后仍然一无所获吗?”
沙宣阴沉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