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守卫来巡逻了,我们几乎忘了他们的存在,谁都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出现。如果被守卫发现我们有整袋清水,后果会很严重,我们无法说出水的来源,整个矿场都不应该有这样的水。
我身上还挂着一整袋水,无处可藏,只好后退一些靠墙壁蹲下,把水袋放在身后拔开木塞,让水流进碎石堆中。墙角有些碎石,而且很干燥,一袋水倒下去应该只有一点儿湿痕,坐在上面就不会被人发现。
其他人没有我这么奢侈,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属于自己的水喝下去。分到他们手中的本来就不多,两三口就喝光,但动作慢一点儿的人已经被守卫看到了喝水的动作。
进来的守卫有七八个,外面还站着很多,从脚步声和火把来判断总数可能有三十个,以前的巡逻队没有这么多人。我的心悬起来了,难道是有人出卖我,守卫来抓我了?
分区守卫队长苏恨摇摇摆摆走了进来,先进来的一个守卫向他报告:“队长,我进来时看到好几个人在喝水。”
苏恨本来没什么精神,听到这话猛地精神一振,鹰一样的眼光从我们身上一个个看过去。我一只手放到前面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另一只手还拿着水袋在后面倒水,既担心流水声被听到,又担心水会从碎石堆中流到前面来,紧张得身上都冒冷汗了。
苏恨走到一个矿工面前,劈手夺过水袋,拔开木塞口朝下倒了几下,一滴水都没有。他丢了水袋走到赵日天面前,抢过赵日天的水袋,同样没有倒出水来。
表面上还是赵日天当队长,他陪着笑脸:“长官,断水都快一个月了,哪里还能倒出水来呢?”
苏恨“哼”了一声:“没水你们喝个毛啊?”
“这不是渴得厉害么,拿着水袋往嘴里倒一倒,会觉得好受一点,这叫什么来着画饼充饥,对,就是画饼充饥!”
苏恨厉喝一声:“全部给我站起来,身上所有东西都放下,走到门口去!”
赵日天有些慌了:“苏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啪”的一声,苏恨重重一鞭抽在赵日天身上:“妈了个逼,还给我装傻!这一路走来,所有人都渴得嘴唇干裂,瘦得皮包骨头,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你们皮肉光滑,精神饱满,气色比我还好,看看你们的嘴唇都像抹了蜜油一样!”
我们都变了脸色,苏恨又一鞭抽在赵日天身上:“一个月没喝水你还能跟我顶嘴狡辩?快说,从哪里偷来的水?”
赵日天说不出话来,只能蜷缩着身体装痛,众守卫已经动手了,把矿工们的水袋抢走,身上仅有的遮羞布扯落,挥鞭乱打往洞口方向赶。更多守卫冲了进来,把矿工们扭住,短刀架在脖子上。
我已经把一袋水倒光,向后挪了一些坐在水迹上,没有人来赶我,守卫们也知道我身份超然,是李总管钦点的矿工代表和脱产探矿员,他们虽然痛恨我却不敢随便对我动手。
其他人身上应该都没有水了,我刚松了一口气,有一个守卫大叫道:“这里有水,他把水倒掉了!”
我循声望去见是冯文轩,不由心中一颤。由于冯文轩体质差,每次分水时我都多分一点给他,他没舍得喝光,用一个水袋积攒着。刚才他来不及喝光,也像我一样倒到了地上,但是被守卫看到了。
苏恨走过去,接过一个守卫手中的火把,仔细观看地上的水迹,并用手摸了摸湿处,再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他转头盯着冯文轩:“水从哪里来的?”
冯文轩紧闭着嘴,表情坚决,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慨。苏恨更怒,丢开火把拔出腰刀,举起想要砍下时又改变了主意,以刀柄重重撞在冯文轩腹部。冯文轩痛得弓起了身体,但被两个守卫架住,双手都不能动。
苏恨以刀柄连撞三次,扫视众人冷冷地问:“水源在哪儿?”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看向我,这一次我们出奇地团结和坚定。
苏恨望向了我,并且向我走来,我还是坐在地上,平静地与他对视。苏恨走到我前面不到一尺处停下:“你是这些贱鬼的代表,你来说。”
“没有水源。”我很镇定也很肯定地说,“上一次矿工闹事时,我们从守卫的住处抢到了几桶水,埋在地下,这段时间一点点拿出来喝,现在全喝光了。”
上次混乱中损失了多少东西现在已经无法调查,当时矿工们断水,守卫们确实还有一点存水,我的说法合情合理。苏恨眯起了眼睛,想要从我的表情判断我的话是真是假,我一脸真诚纯洁,没有半点惊惧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