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华貌似也就随口一说,略略一顿,转而提议:“要不你把小雅带在身边?刚从美国回来,马上就忙四海堂的事,总感觉亏待了你顺便就当作和小雅四处走走?”
“舅舅你是存心要我被其他的堂主看笑话吧?”傅令元稍抬眉梢,口吻略微戏谑,“头一年就任头一回巡查就带个女人,我是去办公的,还是去各处度假旅游?”
陆振华笑了笑:“你别让家里的女人觉得你不关心她冷落她就好。”
傅令元别有意味:“小雅可通情达理着,今晚足够我好好表现,好好补偿她。”
从陆宅里出来,天色已以最快的速度暗沉下去,城市的华灯亮起,璀璨照人。
抵达某个路口后,傅令元兀自下车。
赵十三趴在方向盘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车流中,狐疑地嘀咕:“老大又撇下我们,一个人去干嘛啊?”
栗青整理着刚出来的一组数据,应声从电脑屏幕前抬一下眸,神色颇有些暧昧:“老大今晚不是不回别墅嘛,肯定去找最舒服的睡觉场所。”
“最舒服的睡觉场所?”赵十三又觉得脑仁疼了。
栗青笑了笑,合上电脑一拍他的后脑勺:“行了,别委屈你自己了。”
侧踹腿来势凶猛。阮舒全神贯注,反应足够快,当即交叉两只手臂挡在面门之前。
褚翘并非虚招,下一秒小腿便重重落到阮舒的手臂上。
臂膀一疼,阮舒虽没有松开手,但没能稳住身形,本能地屈了脚,往后退了一步。
气劲差不多用光。阮舒干脆不继续反抗了,顺势往后直接倒上防护垫,浑身是汗地瘫软着,大口地喘气呼吸。
褚翘双手叉腰,高高站着俯瞰躺在地上的她,挑眉:“今天就到这里?”
“嗯。”阮舒点点头。
褚翘走开了。很快又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对她伸出手。
阮舒顿一秒,也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掌。
褚翘抓紧她一使劲。
阮舒就势从地上坐起。
褚翘放开她,一屁股落座到她的身侧。递给她一瓶水。
“谢谢。”阮舒颔首致意,拧开瓶盖,仰头咕噜咕噜灌水。
放下瓶子时,发现褚翘在盯着她。
阮舒习以为常,漠漠问:“今天又怎么了?”
褚翘凑近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白皙细腻的脸颊:“还真是没化妆啊”
“我觉得我生活得比你健康,也听取了你的意见,怎么皮肤都不见改善的?”说着她收回手,摸摸她自己的脸,质疑,“你确定你没有骗我?真的没在偷偷用什么昂贵的护肤品而隐瞒我?女人不是最喜欢这样了,人前都希望维持住天生丽质的形象。”
“喂喂喂,我好歹也当了你两个多月的教练,不要太小气啊。”她套近乎似的挪近她,又拿手肘隔着衣服布料捅捅她的胸,“还有你这儿。”
褚翘稍压低声音:“我在网络上找过丰胸的方法,都说最有效的是找个男人天天摸天天揉。我没交往过男朋友,不清楚,你可是结过一次婚,能不能分享一下经验,是不是真的有效?”
阮舒:“”
若非都是女人,并且清楚褚翘的性取向,她完全会把褚翘当作流氓处理。
犹记得那会儿春节,在荣城的傅家老家,首次和褚翘见面,褚翘对傅令元打招呼的方式是二话不说先开打。她很轻易便褚翘初步判定为和傅清辞差不多类型的女警察。
结果这两个多月的相处之后,她发现,撇开肃正的警察身份的私底下的褚翘开朗异常,与生俱来般地恣肆和爽快。
而和褚翘之所以重新有交集,源自于那阵子她想进一步学点防身技能。
身边诸如吕品和荣一等等却全都是男人。一来他们怕她受伤,教得不上心,二来性别不同,很多东西也不好教。因此从外面找女教练,便“不小心”招来了褚翘
阮舒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江城比较有能耐的女教练寥寥无几,她全都试过去一遍,终是褚翘给她的感觉最好。
合计着反正也就一周一次的课程罢了,单纯的教练和学生的关系。
然而褚翘非常自来熟,正常授课以外的闲暇时间里,和她聊化妆品、聊护肤品、聊服装,找一切女人能够聊的话题。
阮舒多半时候不搭腔,偶尔敷衍一两句,褚翘也不尴尬,而且懂得适可而止。
今天的话题都进一步到她的胸上来到了
阮舒侧眸,无波无澜地盯一眼她的胸:“你的也不小,无需再丰。”
褚翘不羞涩不扭捏地比划了一下:“我觉得可以再大一点,像你这样,比较合适。我的个头可比你要再高点的。”
阮舒从地上站起身,淡淡道:“那你就多喝些豆浆。”
完全是无意识的。
脱口而出之后,有一小片段的回忆自发地浮出脑海,令阮舒晃了一秒钟的神思,微顿身形。
转瞬她甩掉思绪,冰冷着神色继续自己的步子,走去淋浴间。
没多久褚翘也跟进来了。
阮舒如往常般,背对着她,一声不吭地冲自己的澡。
擦身体的时候,听到褚翘道:“你背上的伤,是没来得及治所以留疤的?我认识几位挺好的美容医生,帮你问问淡痕祛疤的方法吧!”
阮舒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难道褚警官不是应该先好奇我身上这些疤痕的由来?”
褚翘笑得坦荡荡:“这没什么可好奇的,我看过你的失踪档案了,应该就是你遭遇谭飞绑架期间被他用皮带抽打出来的那些伤。”
阮舒轻泛一抹哂意。
褚翘对她刺猬一般的疏离见怪不怪,又自顾自口吻轻松地绕回到之前的话题:“喝豆浆真有效果?你的亲身经验么?”
阮舒撇开脸往更衣室走:“褚警官也可以自行去找个男人。”
褚翘跟在她身后,摇摆着手指:“找男人太不现实,还是喝豆浆方便。”
“褚警官的条件很好,没有什么不现实的。”阮舒站在自己的柜门前穿衣服。
“我是没觉得我自己条件差啊。”褚翘清亮的嗓音在另一边回应她,笑了笑,“你没听过一种说法么?每一个不想谈恋爱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放不下的人。”
阮舒的动作没来由地停住。眼睛直直地盯在虚处:“褚警官放不谁?”
“你觉得是谁?”褚翘故意反问。
阮舒低垂眼帘,抿紧嘴唇,“未婚夫”三个字悬在喉咙口。
却听褚翘的声音突地近在她的耳畔:“还不是我外公喽。”
阮舒扭头。
褚翘双手抱胸,单肩倚靠在旁侧的柜门上,正笑盈盈地注视她:“我从小在我外公身边长大的。他带给我的影响很大。一直以来他对我的教育都是自己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唯独婚姻这件事上,他可太武断了,没经过我的允许,就和傅家爷爷擅自订了我和傅三的婚约。”
“傅三倒好,一跑美国跑十年。回来还直接甩个老婆到我面前。我好歹是个女人欸,半点脸面都不给我留。他以为就他不愿意娶我么?我还不愿意嫁他呢。”
“小时候没少和他打过架,他什么脾性,我能不一清二楚么?彼此都看得太透了,当兄弟还勉勉强强,哪儿能成夫妻啊。”
“庄小姐你说说,这事儿我外公是不是得负很大的责任?”
褚翘最后问,而其实不等阮舒有所回应,便兀自黯淡了神色:“可他老人家两三年前去世了,我找他评理都没处儿。当然放不下他。”
“褚警官节哀。”阮舒表情淡漠地拾掇自己的包,然后道别,“我先回家了。今天谢谢褚警官的指教。我们下周再见。”
“走吧,我也走。”褚翘和她一同离开场馆。
走出门口,外面正瓢泼大雨。
阮舒掏出手机,发现自己遗漏了两通来自庄爻的未接电话。
还有一条消息。
她点开。
“姐,今天路上耽误了,你多等我半个小时。”
“怎么了?”褚翘问。
“没什么。”
“是不是接你的人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褚警官不用管我。先去忙吧。”阮舒依旧疏离。
“我可没什么要忙的。”说着,褚翘拉住她往场馆里回,“走走走,进去等,外面冷,还下雨的。”
“谢谢。”阮舒没有拒绝。
“要喝点什么?白水?咖啡?果汁?酒?”
阮舒本想摇头,心头在最后一个选项顿了顿,改变了主意:“酒。谢谢。”
褚翘闻言不明意味地多瞧了她一眼,才走向冰箱,很快拎了两瓶玻璃瓶的啤酒。
开过盖了。
递到她跟前。
度数太低了但总比回到庄宅之后被荣一和庄爻死盯着而什么都喝不到来得强阮舒握住酒瓶,往嘴里送一口。
褚翘盘着膝盖与她相对而坐,也在喝酒。
两人均无话,寂静一片。
褚翘没多久就喝完一瓶,走向冰箱,估计是打算再拿。
阮舒的目光循向她:“麻烦我想再喝点。”
“庄小姐酒量怎样?”褚翘两只手,一手各两瓶,一共拎了四瓶过来。
“不会耍酒疯给褚警官添麻烦。”阮舒略略颔首致意道谢,伸手接过酒瓶。
褚翘坐回到地上,弯弯唇角:“人家都说把酒言欢,庄小姐光喝我的酒,却一句不吭气,真辜负了这些酒。”
阮舒凉凉道:“我确实没有丰胸的方法能告诉你。”
褚翘噗嗤笑出声,下一秒。神转折一般,便问:“一般来讲,离婚不外乎三种原因:第一,你在外面有人了第二,他在外面有人了第三,好聚好散。看你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种也不是第三种,那么就是第二种?”
毫无征兆地说转话题就转话题。
阮舒握在酒瓶上的手指紧紧收缩,不予理会,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琢磨着要在庄爻到之前,把两瓶酒都喝掉。
褚翘的话尚在继续,却是又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换了个话题:“第一次在荣城的傅家老宅见完面之后,我就觉得你好像有点眼熟,但一直没能想到为什么。”
“最近我又寻思起这件事,才记起来,我以前确实见过你。见过你的照片的。还在上学那会儿吧。我跟着我外公来海城办事,顺便去了傅家拜访。在傅三的房间里见过你的。”
褚翘稍忖了忖,回忆道:“他桌上放了抬相机,相机里的其他照片好像都被删了。只剩一张。里面是一男一女两个高中生的合影。其中那个女的,背双肩包穿校服扎马尾,表情冷冷的,后面稍远的距离,傅三是个背景人物,应该是无意间入镜的。”
褚翘的身体往她面前一倾:“就是你吧?那个女高中生就是你吧?对不对?那个男生我也认得的,是傅三的表弟唐显扬。”
阮舒钝钝转眸:“褚警官问错人了。要答案应该找当事人。”
“我没有要答案啊。”褚翘两只手肘都撑在膝盖上,两只手掌则托在腮边,耸耸肩道,“我是想说。我刚恍然,原来傅三那个时候就对你有心思了。”
“喂喂喂,对了,”她蹭着地板坐近到她跟前,“老实说,是不是傅三留下了在外面偷吃的痕迹被你发现了?”
瞳孔骤然一缩,阮舒的手在酒瓶上握得愈发紧,骨节发白,心底深处忍不住呵呵这语气,分明连自称了解他脾性的前未婚妻都知道他的坏毛病。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了,瞎了眼了才会被他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