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隐……”
是梦里,是断魂林,是泄华谷,是青木部落,是沧海上的一片冰层,是他一次次的陷入深夜后,他看着那片闪着金光的柳叶,望着她的双眸。
“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他恍惚了一下,再次抬起头。
或许柴司之意就在于此。
她不是自己的命,任何时候的生与死他都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去度量。
她又是自己的命。二人相识相牵相绊,绝非偶然造化。若非她的存在,兴许也没有今日的周隐。
他加快速度向上爬去,一直到了大殿门口,他望着瞿归云向自己奔来,只剩下几步!就是他们的——
重逢!
然而,就在瞿归云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周隐时,突然一只冰凉的手,从远处飞来,迅速掏出她的心脏!速度快到血都来不及飞溅,痛觉还未到达她的神经!
哪怕此刻,她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心脏的尸体,她还能凭着一点点意识,跌入他的怀抱!
周隐立刻上前抱住她,雀跃的感觉瞬间消失。他的手心沾满了黏糊糊的鲜血,眼前的瞿归云,抬着头,血也从她的嘴里流出来……
她望着周隐……
这不是重逢,这是他们的永别!
这眼前人,就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啊!
她瘦骨嶙峋又颤抖不止的手,攀上周隐的脸庞,她金色耀眼的双眸再也扯不出一丝笑意,那水晶大小的泪珠从她眼角崩裂滑落……
“周……隐……”
周隐望着瞿归云,看她艰难困苦的唤了一声自己。
“我在……”
“带我……走……吧…我我就这一次…”话突然哽在她的咽喉,眸孔刹那间失去所有色彩,然后头颅如坠了秤砣一样垂了下来。
周隐还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只是轻轻的抱紧她,抱紧她逐渐失温的身体,脸庞紧贴着她的秀发,无声的泪水似泉而汩汩,这是他最为紧绷的一根弦,却在瞿归云扑向他的那一刹那,如天崩地裂一般撕裂崩断。
那宽阔又清瘦的肩膀,在不停的抖动,抖动。
“我,我带你走……”
这是第一次,瞿归云张嘴告诉他,她想和他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直到死亡来临,真正的舍然扒开她的躯壳,真实的面对周隐,这是她知道已经无法完成的愿望:逃跑。
从来都不在乎这里是家还是地狱,只知道她在这个地方饱受折磨,寸步难行,进退两难。
最后一刻,她想逃离魔掌,把所有灵魂的期盼投注给周隐:走吧。
之前的每一次,她与周隐相互目送。
从未说要对方去救赎自己。
可他们,冥冥之中却就是在相互拯救。
伤口,可能就是灵魂最贴近的地方。
周隐抱着瞿归云,紧抱着生怕她的灵魂逃离这个已经血肉模糊的躯壳。
此刻,刹那就是他的深渊,刹那就是他的地狱!
瞿归云的每一句话每一次笑,每一个转身每一次为了他奋不顾身,在回忆里一遍又一遍的上演。
那些温柔和喜悦都在告诉他:瞿归云爱上他,远比在永乐岛还要早,远比她第一次去另阳还要早,那些情丝羞涩的勾挂在那片小巧的柳叶上,跟随他风雨兼程,迷雾拨瘴。
或许,他应该更早的爱上她。早在永乐岛,早在收到那片柳叶,早在,在藏书楼第一次见到她。
或许周隐早就对她刻骨铭心了,不然此刻为何,他的泪水里除了无尽无边无际的痛苦,为何还有悔恨?
恨他不曾抓住她,恨他不曾洞察她真实的愿望,恨他不曾早早的爱上她!
周隐很清楚,走到今日他早已离不开瞿归云,无论做什么,他都明白,还有个人在等着他去寻觅,无论做什么,都还有个人告诉他:
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可如今,又该怎么办?为什么就走了,他该怎么办?
他紧拥着自己的宝藏,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丝希冀如残灭烛火刹那消失殆尽,那便是肝肠寸断,愁肠百结的滋味。
这是一个难以丈量的悬崖!
他失足而下无法自拔越陷越深。
舍然能不能回来……
从一步之遥的天壤之别,走到紧紧相拥无法分离……
“我给你写的这个安,不是国泰民安的安,不是安国立家的安,是你一生平安的安。
是我要给你的安心,给你的安身,与那些国,那些民没有关系。那些国,民,我去做就好了。你要安心,安身。”
周隐还记得,瞿归云紧紧握着掌心里,周隐给她的那一个虚无缥缈的“安”字,笑的有多开心。
她怎么会去相信呢?生在乱世的人,怎么会去相信这所谓“有朝一日”?
周隐把瞿归云放在宫门前,然后踉跄的站起身,看着正握着那摇曳着光芒的因果……
“为什么……”
靳渠看着因果,眼里闪烁着,比因果还要强烈的光芒!
就在这时,因果突然有了反应,它在靳渠手中不断抖动着,抖动到靳渠抓不住它,竟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