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吗?”
伏诗道人的声音很轻,轻到周隐险些没有听到。
可他又听的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世子也有朋友,也有老师。他们曾经说过的话,世子也能忘吗?”
周隐手指肚轻按在柳叶上,微微摩挲着,如同碾碎时间的流沙,记忆明明在脑海中如此清晰。
“我老师曾说,每条路上的人的命都在自己手里。有的人会选择走那条自己要去走的路,担起自己的担子,创造不一般都天地,这是敢于面对老天赐予的磨难。”习深的面孔就在他都眼前浮现,他宛若还活在自己身边,记得他曾在自己面前声情并茂的说着,他就看着周隐站在自己面前,抬起手,给自己行礼,要拜他为师,看到这样一个孩子,他怎么忍心拒绝?
恒国公抓住他的把柄,想他如何都会认下这个学生。恰巧他也乐此不疲,从不打算改弦更张。
周隐在知道拢水郡之战时,又碰了周器的壁,心灰意冷决心去前线,习深只问他:“可保成功?”
周隐半在肚里半在嘴边的说一句“可保”,他竟然就敢相信周隐,在朝堂上去担保周隐。
“我老师还说,一旦有人要抓住我的把柄威胁,不能为了短暂的而失去长远的,不要为了眼前的,放弃一直在努力的。”那是第一次,周隐和习深的位子调换,他在堂上,而周隐在堂下。
他端着一盅茶,端端正正的认第一个正儿八经的老师:“周氏隐,今日愿拜习深大夫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后定苦心学识,侍奉终老。”
终身为父,侍奉终老。
这八个字此刻回忆起来,如同八个针锥狠狠的扎在他的心里。
终老终老,他也为了周隐,去用那半身入土的身躯探虎穴。而周隐呢?
也只是背了他一段去奈何桥的路而已。周隐将留下的那一缕头发和悼信寄回了南恒,毕竟,如今的他怎么敢去面对习文文?
又不知道,该怎么兑现习深临走时的诺言。
“府君今后的结果,都是自己的命,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天命,怨不得别人。”伏诗道人接话。
“文息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还说……”周隐斜了斜眸子,看着亭子外的湖水:“我怎么样都是周隐。”
“他们都说过这么多,世子说过什么?”
周隐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我可记得。”伏诗道人笑着抚须:“世子说,凡事都要试试看才知道。
世子还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隐听到伏诗道人的话,惨笑着扯起嘴角,重复着:“凡事都要试试看……”
回忆里的声音于此刻重叠,不知道他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过去的那个人。物是人非,又怎么再好好把这话实践。
“或许世子心里很清楚,也不需要我来点拨。
成功与完成与否,都在于世子的心。世子要做什么,还想做什么。当初离开沧海镇时,世子就很清楚,这是一条很漫长很漫长的路。
走上就不可回头。
瞿归云和瞿钟山终究会醒过来,文息的魂魄也会被风吹散,大地裂变需要重塑还是缝补,都是在于选择。是为了预言,还是为了自己,为了天下江山,还是为了千万性命,都只是自己的一个信念。一旦形成,无可转移。
就像长公主殿下,她的信念,就是平荒没有饥饿战乱,她的信念,就是相信一个她觉得值得相信的人。
这条道,不是一直黑的。
黑夜总有黎明,月明终须云开。”
伏诗道人的声音刚刚落下,那边小道就不疾不徐的走过来,悠悠的声音慢慢回响:“有魅族人,在山门前寻滋闹事。”
“魅族?”周隐低头看了一眼柳叶,然后站起身来。
“想来是通过什么感知到了世子,来找你呢。”
伏诗道人笑着站起身,和周隐一同去见客人。
来到山门前,周隐就看到那里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前面的他认识,就是鬼女。
后面的那个……
周隐遥遥的看过去,依稀见着他眼下一颗痣。
这是鹤生。
果然啊,鹤生还真是跟谁有活路就跟谁了。
“两位是来干嘛的?”
鬼女没有回伏诗道人的话,而是一直死死的盯着周隐。
“好不容易找到世子。”鬼女手里握着鞭子,咬牙切齿的言。
“你把魅族结界打开了?”伏诗道人又和她说话。
“当然。人族对我不仁,也别怪我不义。魅族肯接纳我,我为何不去帮他们?”
“那你没有因果,你怎么修复帝心?”
“杀人取心。”
“知道魅族几千年前为什么被封印入虚无界吗?就是因为杀人取心。”伏诗道人抖了抖拂尘,没有好气的说。
“那我不管。今日来也不为别的。我不会再放走你了。”鬼女看着周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