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自然不会反对,此时他终于转头看向那位气度威严的老者。
拒北侯冼春秋。
这是一个在大梁朝堂上令人讳莫如深的名字。
虽然民间对其愤恨不已,但真正身居高位的人都明白那件事很不简单。楚国府谋逆案本身便疑点重重,而且中宗皇帝的手段太过残忍且诡异,在冼春秋还没有捉拿入京之前,他便下令禁军血洗楚国府,压根没有调查清楚且公布证据。
更重要的是,中宗皇帝借着这个由头清洗军中武勋,谷梁的父亲谷豪便是因此殒命,若非第一代定国公裴元拖着老迈的身躯数次入宫,恐怕整座广平侯府都将彻底消失。
这其中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冼春秋竟然能够提前预知危险,在太史台阁的乌鸦到来之前便率领亲随渡江南投。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很多细节都湮灭在故纸堆中,但裴越这次南下之前,已经借助沈淡墨的关系查阅了当年的许多卷宗。
此时他望着不苟言笑的冼春秋,轻轻颔首致意。
冼春秋缓缓开口道:“中山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裴越平静地应道:“彼此,彼此。”
冼春秋坦然地说道:“关于贵国使团返程的具体安排,老朽希望能与中山侯单独商议,不知首辅大人和盛大人能否方便一二?”
徐徽言先前已经得到庆元帝的嘱咐,知道这位虎老雄风在的拒北侯肩负着极其重要的责任,便起身淡淡道:“理当如此。”
盛端明轻哼一声,却也没有开口反对,他倒不是畏惧冼春秋,而是对裴越的立场绝对信任。
就像钱冰如今对裴越的态度一样,南下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已经让老学究彻底放下偏见,将裴越视作大梁的股肱之臣。
片刻过后,四方馆东南面的偏厅之内,裴越与冼春秋对面而坐。
裴越摆弄着茶具,缓缓道:“冼侯爷,在南边住得可还习惯?”
这个开场白让冼春秋微微皱起眉头。
但是对于这样一位经历极其丰富、命运坎坷曲折的老人来说,裴越话里的尖刺也只是让他短暂地心绪起伏,很快便如幽深的潭水一般古井无波。
他看着裴越俊逸的面庞上略微发白的脸色,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裴越倒了一盏清茶推到冼春秋面前,微笑道:“冼侯爷布局深远,此刻何必故弄玄虚?”
他主动端起茶盏示意,而后平静地说道:“你是谁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想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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