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怨怼我把珠儿送得太远了。今儿我寻你说这些话,就是想告诉你缘由。”
贾母拉过王夫人的手,不待她辩解便接着说:“这一劫咱们家若渡不过,那我贾家一脉的气数如何存续?你们没想到,我却不能也糊涂着。珠儿是个能干的孩子,心胸才干都有,只缺历练。我把他远远送到外头,失了国公府的庇护,他若也能闯下一片天地,那我满府也就有了依托了。”
王夫人听完贾母的话,眼泪滚滚而下,哭道:“可是,若闯不下,若……”
贾母抽出帕子,给她拭泪道:“那就是天要绝我贾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能做的,就是在京城安生待着,不给珠儿添乱,多给他争取时日立足开拓。还有,你腹中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孩儿,我们万不可再叫他像珠儿那般一味读书挣功名。万般皆出色,恐再引来顺王的瞩目倒不好了。”
“是,母亲这话很是。”
贾母和王夫人计议了一番,两婆媳为腹中孩子的将来做好了万事低调的打算。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却是百试百灵的。
……
“鸳鸯、鸳鸯,前头夫人院里在慌什么呢?进进出出那些人!”
“你别去。怕是夫人要生小娃娃了呢!”
鸳鸯绷着脸儿,止住要去看热闹的鹦哥。
“鸳鸯,快,老太太叫你过去夫人院里呢!”
“叫我?”
鸳鸯惊讶道,生孩子的事叫自己这个小丫头做什么?
“快跟上。”
赖大娘拽着鸳鸯就朝夫人院里飞奔而去。
原来是贾母一直心慌不已,闭目养神,念佛祝咒皆不管用,便想起鸳鸯是遇过仙的,拉她来或许能辟邪镇神。
也不知为何,鸳鸯在贾母身边站了一会儿,贾母果然觉得心中安生了好多。
于是贾母越发行动都不离开鸳鸯,去哪里都要带着她。
“老太太莫急,夫人好着呢。”
可人在一旁不住地安慰贾母。
“你姑娘家家知道什么?这是鬼门关,鬼门关呐……”
贾母闭目,连声念着“无量天尊”。
鸳鸯怕她急坏了,便过去拿小手给她揉着虎口、太阳穴等处。
王夫人从午时发动,现在已到下晌,却还未将胎儿娩出。
“老太太,夫人好的很。只是我们忖度着,小公子待要落地,怎么着也到晚间了。”
一时,有接生婆从产室出来,劝贾母先去歇息。
贾母无法,只得就在元春的东跨院躺下养神。
鸳鸯守在屋外,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板儿也似睡非睡,困得直栽嘴儿。
此时已是四月底,春暖花开。
鸳鸯穿着湖蓝褙子配天青色绫裙,系着条雪青汗巾子。
忽然,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旁拂过,汗巾子被带着动了一下。
鸳鸯睁开眼,顿时惊得“啊”了一声。
一张乱发蓬飞、圆润雪白的小孩儿脸正凑在她眼前。
见鸳鸯吓得大叫,那张脸挪远了些,咧嘴儿哈哈大笑起来。
“空空!”
鸳鸯惊奇叫道。
“你睡醒了?你怎么变成个小娃娃了?啊!有人要杀我!顺王烧死了好多人!贾珠,贾珠死遁了。比尔和本森在教堂呢……”
鸳鸯激动地恨不能生出八张嘴,好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告诉空空。
空空抱臂看着语无伦次的鸳鸯,半晌,才慢悠悠说:“果然没有再说回去的话。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是个有情有义的。”
“哈?”
鸳鸯被空空这句话说得愣住了。
是啊,历尽艰辛,以身试刀的她怎么没嚷着要回亚城呢?
但她只愣了一刻,便跳过去揪住了空空的头发。
“你说这里的天会塌?说我能补?那你快带我去补好。我姆妈他们,还有老太太她们,会有危险吗?”
鸳鸯顾不得纠结自己的变化,她满心都是这些亲人,这些情谊。
她早已和这个世界血肉交融,她要尽全力去护住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