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仅有的生路已然失去,黛玉凄然一笑,心中却不甘再次被缚,更不欲连累整船人的性命。
她忍着肩头火烧般的剧痛,抬足自邬家头目力道虚浮的手中挣脱出来,转身就往船舷处扑去。
那船舷正有处两尺多宽的缺漏,乃是平素放浮梯所用,黛玉眨眼间就扑到那里,随即一个扭身晃出了船舷,只用未受伤的一侧单手抓住船舷栏杆,双脚脚尖堪堪点着一点儿船帮,整个身子几乎悬空。
“抓住她!”
受伤躺倒的邬家兵头目见黛玉像是要跳海,顾不得胸腹伤口,倒着气声嘶嘶低叫。
众邬家兵也知此时万万不能失去黛玉这个筹码,遂都扑过来要拽住她。
“告诉宝玉,千年万年,我都等他!”
黛玉见邬家兵已快扑到面前,伸手就能拽住自己,便笑了笑,冲宝钗高喊了一句,接着素手一松,人就如断线的风筝,飘飘摇摇坠向黑沉沉的大海中去。
“啊!”
湘云望见黛玉弱柳般的身影消失在船舷处,顿时惊得跌坐在地。她大张着嘴,双目茫然仰望,只见空空如也的船舷处,只剩一弯残月如钩。
宝钗则疯了一般,四顾着冲所有人大喊:“快,来人啊,快下水,颦儿落水了!”
王家军见黛玉已落水,顿时没了掣肘,一拥而上,将那几个邬家兵砍翻在地。
宝钗声嘶力竭地喊了几句后,冷子兴这才迷瞪过来,带着几个水性好的船工,慌忙放下小船往海中寻去。
可此时正值深夜,海面漆黑一片,莫说寻一个人,便是寻一条船都不易。
茫茫渺渺的波涛起伏间,哪里还有黛玉的身影?
几个船工一遍遍轮番下海,却都无功而返。
冷子兴和宝钗就这样叫人寻了一遍又一遍,眼见着太阳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众人心知希望已然如波涛般渺茫,但谁也不愿开口说放弃。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四天,也过去了。
宝和号像长在了这片海域一般,再挪不动半步。
最终,还是那王家领军劝解冷子兴道:“林小姐大义凛然不欲连累咱们,这才毅然蹈海,我等受其恩惠,更应珍重自身才是。如今邬家船还在不远处时刻觊觎,我们是走是回,还需尽快拟出章程。”
冷子兴却失魂落魄,连道有负重托,无颜再见贾家众人。
湘云惊吓伤心太过,发起了高热,一直在床上迷迷糊糊喊着“林姐姐”,又或反复念着“冷月葬诗魂”。宝钗守着湘云送汤喂药,自己却也是肝肠寸断。
可是,斯人已去,活着的,总归还要活。
宝钗见湘云烧得双颊通红,纵在昏迷中眼角处还不住落泪,忍不住也跟着又哭了一回。
痛快哭了一场后,宝钗擦干了眼泪,扶着莺儿和雪雁出了舱门。
王家领军正在继续劝解冷子兴,冷子兴却只盯着船下雪白的海浪发呆。
“冷大掌柜,王将军。”
宝钗福了个身,也顾不得避嫌,走上前去,和二人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今日一早,我又细想了林妹妹彼时那几句话,深感其心之灵慧,其性之良善。”
宝钗说完,哽咽几声才强忍住再度涌出的眼泪,然后向冷子兴二人分析起来。
黛玉初被擒时,应是抱了随宝玉而去的死志,可后来她得知宝玉未死,便也有心解开自身困局。
“林妹妹手中那把小刀,原是贼人袭来时,我叫她贴身藏着的。我袖中亦有一把。她应该也是想要拼一拼,却心中拿不准能否成功,那时才会提前交待了我们一些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