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过了,新区中街的空气格外轻盈,一打开窗子,就会有好闻的空气飘进屋来。远处的天空格外的清,清得人们能在夜中辨认出云,成缕成絮。云外还有几颗小星星,在微扬的清风中闪着弱光。一首动听的夜曲。余家家里就不一样了,死气沉沉的灯光下,空气仿佛静止,仿佛彻底凝固了。
“妈妈一天到晚干活干这么累,你能不能让妈妈省点心?”
余妍板着张铁青的脸,上来就是一句,劈头盖脸,来势汹汹。她发脾气,发得她儿子简直快认不出来她了。
她以前也不是没对她儿子发过火。他小学快毕业的时候,她对他动过一次大怒,缘由是他以后要当美术生上清华美院,当时的她没信心拿出考学的钱,容不得儿子的妄念。她孩子念初中的时候,她也跟他发过几次火。自从她儿子上了初二,数学卷上标出的大红数字开始屡创新低,她就时不时训上一顿她儿子,数学老师一向她报告余正夏又算不出卷子上的几何题了,她便捉住她儿子训上几句。不过这些都是小火。除了数学成绩上不去,她儿子是个懂事的孩子,不算聪明,但懂得用功和守纪律,性格也好,语文还学得倍棒,她对他没什么脾气可发,她也无需对她儿子的考学担忧过多。今晚她这副模样,吓得坐她对面的她儿子有点措手不及。他张开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她正在气头上,不想给他机会说话。
“你不知道好好弄弄你的物理吗?”
余妍又狠狠扔过去一句。扔完了,她看见他脸上的惭愧,清晰至极,但她现在不想管她儿子心里好不好受,她心里快要忍不下去了。
“这学期考了两次试,哪次你不是刚及格?”说着,余妍声音提高了八度,“你自己看看,年级里除了那些天天吃喝玩乐混吃等死的,有几个像你这么差的?”
余正夏不语,只是垂下脑袋听着,样子像极了投降。
“物理卷子多简单啊,你怎么就不能多打几分?都是文科生,有考九十多的,有考满分的,你们班那个学表演的也能打七十多分,怎么到你这儿就上不了七十分了?前两周给你报的辅导班白上了?啊?”
余正夏听着,他仍是低着头,仍是一脸的惭愧。余妍突然有些心软。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儿子已然长成了眼前的半大小子,她却还在像训斥小孩一样训斥他。想到这里,她忽然被不停滋长的难以言表的情绪推了一把,推得她要接着向他发火。
“你平时做作业怎么一点都不用心?”发脾气时,她吐出的每个字都长了刺,“物理老师都跟我说了,你做个最基本的物理题都做不明白,全班学习最差的都能做明白,怎么你就做不明白?你脑子比别人多个洞?还是你脑子比别人缺根弦啊?”
余正夏听着,脸越来越阴沉。
“班主任还有物理老师都说上午要急着找我谈话,害得我还得不顾店里的生意去学校,”余妍噼里啪啦一个劲数落,“害得我低三下四地被你老师训,你说你怎么这么烦人?半点忙帮不上,就知道拖累别人。”
余正夏听着,脸上抽搐了一下,接着又连着抽搐了好几下。她是没办法因为这个而心软的。
“妈妈好不容易把你从你爸那边带回来,好好把你带到现在这么大,你倒好,连个书都读不明白。”
“谁读不明白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