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尚炳有些不解,脸上露出未曾明白的狐疑表情。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们就应该是指挥大军,将开封府城里所有有问题的官员给一举拿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似大张旗鼓,却又像是要不疼不痒揭过去一般。
想不明白的朱尚炳,带着心中的疑惑,看向几名等待着自己号令的锦衣卫和羽林卫的将领。
“尊太孙教,羽林卫分赴开封府城各处城门。若有人胆敢强闯,便由锦衣卫当场拿下。”
依着朱允熥的意思分赴下去,朱尚炳看着一队队的羽林卫官兵,和诸多锦衣卫分批奔向开封府不同位置的城门。眉头皱紧的朱尚炳又觉得单单是这样还不够,他看向余下的两军将领们。
“锦衣卫带队,将开封府衙给本将围了起来,一只苍蝇也别想绕过本将的手令私自出入!”
很明显,熥哥儿现在是想去那座像是整片都着了火的开封府衙。
朱尚炳眉心成川,红缨长枪始终不曾离手,直到看着锦衣卫和羽林卫的人开始向着开封府衙围过去,还有不少锦衣卫向着四周黑暗的街巷探查出去后,他这才稍稍的安定了一些,转头看向骑坐在马背上的朱允熥。
“进!”
脸色冰冷如霜的朱允熥,眼神中压着杀气,冷声发出一字。
朱尚炳提枪的手臂一振,另一只手攥着缰绳,昂首挺胸,目光斜觎主街尽头,被火海吞噬着的开封府衙。
“太孙令,向开封府衙进发。”
“虎!”
刨除已经奔赴各座城门,以及散到队伍周围在黑暗中护卫皇太孙安慰的锦衣卫及羽林卫官兵,余下的仍有数百名官兵,齐声虎虎。
朱允熥一手攥着身下战马脖上的缰绳,一手手掌横在马背上,轻轻的夹动着马腹,驱使战马稳进,双目则是始终平静的注视着那座已经变作火龙一样的高楼。
因为是刚刚踏进开封府,也因为此刻一切都是未明的。朱允熥不断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努力让自己保持的镇定的模样。
然而在他心中,怒火早就如这火龙一样,熊熊燃烧。
顷刻之间布满血丝的眼底,倒映着开封府衙里的那条火龙,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的温度。
一切都像是早就布置好了一些,便是踩着点的,在自己刚刚抵达开封府的时候,就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上演了这么一出。
现在朱允熥很想知道,等自己到了这座开封府衙后,又会看到什么,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朱允熥的双眼,缓慢的转动着,向着开封府城的黑暗里搜寻着。
河南道布政使司衙门,河南提刑按察使司衙门,河南道都指挥使司衙门。
现在这些人又在做些什么?
不由的,朱允熥的视线已经是看向了坐落在开封府城西北侧,灯火微弱的旧时宋宫周王府。
当日亲自去了一早兰阳县,见自己的老五叔,此刻想必也已经知晓了开封府衙这场大火了吧。
说不定,正在某处眺望。
嚓嚓嚓。
忽的,队伍最前面的官兵,集体快步加速,向着一侧的横街冲了过去。
“皇太孙驾前,闲杂止步!”
“再敢前进一步。”
“杀无赦!”
带队的是一名锦衣卫百户,手中亮着绣春刀,站在所有的官兵的前面,目光锋利的盯着从远处赶向府衙这边的一伙人。
朱允熥从深思之中收回关注,抬起头,眼前已经是一团光亮,空气中随处可闻一股浓郁的焦炭味,就连黑夜里的风都变得扭曲起来。
朱允熥转目看向一侧的横街。
只见在官兵们的前面,是一队姗姗来迟的开封府县两衙的防范火班救火兵丁。这些人推着压水车,带着木水桶,衣衫整齐的被官兵们拦了下来。
朱高炽双眼微微眯起,看了两眼这些似乎是来的有些‘恰恰好’的救火兵丁,无声的转头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摇摇头。
“进府衙!”
唰唰唰。
马背上的官员和官兵们纷纷随令下马。
朱允熥首当其冲,迈出脚步走向火光大放的开封府衙。
“殿下!府衙里面危险,还请殿下让我等先救火吧。”
“府衙高楼燃火,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还请殿下以千金为重,莫要入衙。”
恰恰好赶来的救火兵丁们在拦截外面高声的呼喊着。
朱允熥停在开封府衙前的台阶上,微微侧目看向那边。
他的眉头默默皱起:“呱噪。”
一直等着朱允熥号令的朱尚炳眉头顿时一挑,低喝一声,手持长枪转过身走了出去。
“打走!”
“再敢呱噪,杀了!”
随着朱尚炳的一声令下,带队的锦衣卫百户双眸瞬间一凝,眼里尽是杀气。
“令杀。”
锦衣卫百户低吼一声,浑然不知此刻是在初来乍到的开封府城,已然是提着绣春刀,带着人冲向了眼前的这些防范火班的救火兵丁。
在锦衣卫百户喊杀的那一刻,赶过来的救火兵丁们已经是手脚麻利的转过身,纷纷丢盔卸甲,一阵的乱叫,便想要退走。
然而,机会已经稍纵即逝。
从四处黑暗之中连通着大街的巷道里,无数支弩箭射出,将这些人的退路拦下。
不等这些人反应求饶。
锦衣卫百户已经是带着人杀了过来。
太孙刚刚在开封府衙前说了什么,他没有听到。秦世子似乎说了不少字,可自己只听到了一个杀字。
那便杀就是了。
府衙外的街道上,瞬间散开一圈血腥味,混在浓烈的焦炭气味里,让人只觉得肺脏都要焦灼了。
只是朱允熥这时候已经是带着人,走进了开封府衙。
整個开封府衙早就乱作一团。
无数留守府衙的官吏和差役,像是无头的苍蝇乱作一团。
人人都在抢水,将那些远离高楼的房屋浇湿。
堂厅房舍周围,一道道的人影行色匆匆。
“上官文虎呢!”
“上官文虎现在何处?”
只要是需要的时候,在三个人里面,朱尚炳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
带着人冲进开封府衙的朱尚炳,烦躁的望了一眼混乱的衙门,挥手一把抓住一名从自己眼前将将要划过的府衙差役,双目虎瞪,逼问着开封府知府上官文虎的位置。
差役大抵是真的不知道,望了一眼凶神恶煞的朱尚炳,浑身一颤,然后才好似是反应过来,看向朱尚炳身后的朱允熥一行人,便是整个人一软,就爬跪在了地上,脑袋不停的磕在地上。
“小的参见皇太孙殿下。”
“小的不知道府尊大人现在何处……”
“大概……大概……大概是在府衙后面。”
朱尚炳冷哼一声,将差役踹翻,挥挥手:“开路,去后衙。”
众多的锦衣卫在朱尚炳的指挥下,将朱允熥已经一众随行官员护在中间,在一名名反应过来的开封府衙官吏慌张注视下,向着后衙赶去。
当这些人反应过来,想要上前见礼,却都纷纷被锦衣卫拦下,手中的绣春刀在此刻,依旧是寒芒刺股。
而当这些人开始想要离开府衙,不知要往何处通报的时候,却又被府衙外的官兵给威逼拦下。
一时间,整个开封府衙里的官吏,进也不是,出也不能,彻底的茫然无措了起来。
因为高楼化作火龙,此刻的开封府衙可谓是犹如白昼。
不曾用人带路,只要往那条火龙的方向走,便能走到。
朱允熥此刻心中却是升起了一丝担忧,在此之前他原本是暗中派来的高于光等人,这些日子可都是在开封府衙里的。
目下那条火龙不断的向着天空攀升,好似是要挣脱开大地的束缚,逃离镇压。
谁也不知道高于光这些人,如今是个什么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