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正招待着王义媳妇儿以及其女王姿,一旁有着王夫人、薛姨妈、凤姐等几人作陪。
元春、迎春与宝玉、黛玉、宝钗等人,则隔着一扇屏风,坐在里间叙话。
说起来,王子腾也是当祖父的人,故而在荣庆堂中,也没有太过避讳女眷,与贾政一旁相坐着叙话。
而王子腾之子则在前院由贾琏招待着。
贾母寒暄问道:“宝玉他舅舅,家中还好罢?”
王子腾道:“回老太太的话,家中一切还好。”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去年那桩事儿,谁也料想不到的事儿,你也常往开阔处想。”
看着头发灰白、神色颓然的王子腾,原本心头涌起的贾家压过的喜悦,也多少寡淡了几分。
她贾家为积善之家,似也不好因一时之得志,对姻亲之家轻狂,而且王子腾来此,已有低头意思。
王子腾点了点头,道:“老太太说的是,宦海沉浮,起起落落,难免之事。”
贾政在一旁听着,安慰道:“王兄,你有统兵之才,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时,再行起复,想来也不是奢望。”
王子腾闻言,叹了一口气,道:“纵我有心报效社稷,但经着前事,圣上疑虑,又无人引荐,倒也无计可施。”
贾政见着有些不落忍,张了张嘴,终于化为一声长叹。
盖因贾珩不在,他并非贾族的掌舵人,在朝堂上人微言轻,不好贸然开口承诺。
王夫人这时看着她家兄长愁眉苦脸,脸色幽幽,心头憋屈。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一个婆子快步进入荣庆堂。
“珩哥儿过来了?”贾母忙问道。
婆子道:“是史家三老爷,还有史大姑娘一同过来了。”
贾母一听这话,心头微惊,旋即看向一旁的凤姐和薛姨妈,笑道:“今个儿倒是巧了,两家亲戚都凑到一天来了。”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我瞧着一早儿树枝上就有喜鹊叫,合着就应在这里了。”
这话自是讨巧,这时候哪有喜鹊?
贾母忙吩咐着一旁的贾政,说道:“政儿,你快去迎迎。”
贾政连忙应了一声,准备起身相迎。
王子腾这时同样起身,看向贾母,说道:“我也去迎迎史兄。”
贾母点了点头,示意王子腾与贾政一同前往。
不大一会儿,忠靖侯史鼎携夫人田氏,领着史湘云,在嬷嬷、丫鬟的陪侍下,与贾政与王子腾一同,进入荣庆堂拜访贾母。
自得了贾珩升授检校京营节度副使之后,传至史家,保龄侯史鼐与忠靖侯史鼎也颇为震动。
前者还好,自持身份,而且已于不久前,重获崇平帝信任,不日将随南安郡王前往西北查边,回来说不得就可委派外省。
而史鼎目前却无任用之机,只好带着湘云,打算过府再与贾珩谈一谈,寻寻门路。
此外,史鼎还从与北静王府上的亲戚往来中,得知一个消息。
崇平帝设军机处,初定五大军机,军机大臣举荐司员小军机,好比紫薇舍人一般入值大内,随侍御前,襄赞军务。
据北静王所言,贾珩也大概率会被派发军机差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崇平帝敲定五军机人选的过程中,就必然伴随着与南安、北静以及兵部侍郎施杰三人的单独谈话,这三人尤其是前两家想要举荐入值军机的人选,又可能走漏风声。
史鼎自就留了心。
史鼎举步迈入厅中,领着妻子以及湘云,向坐在罗汉床上的贾母,行了晚辈礼,挨着王子腾旁的椅子上坐下。
说来,史鼎也不大看上王子腾,全凭着贾家后继无人,幸而得势,况且随着王子腾的崛起,也不怎么将史家太放在心上。
贾母让史鼎在一旁落座,看着史湘云,笑道:“云丫头快过来,你回家的这几天,我这可少了不少欢笑。”
史湘云那张红润如烟霞云锦的苹果圆脸儿上,笑意恍若十里桃花,天真、烂漫,甜甜笑道:“姑祖母。”
史鼎笑问道:“姑母,怎么不见珩哥儿?”
贾母笑道:“刚刚派了人去唤,这会儿应在路上了,你们这些爷们儿都在,可以一起说说话。”
看着王子腾与自家侄儿,心头也有几分了然。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史王两家亲戚齐齐过来,想来为昨日那封升授京营节度使的圣旨。
男爵虽然厉害,毕竟她贾家老亲,四王八公十二侯一路传下来,爵位尚在的不知凡凡,但升授京营节度副使,就大为不同了。
史鼎果然笑道:“珩哥儿现在可了不得,年纪轻轻的,授了京营节度副使,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贾母道:“也是他的能为和宫里圣上信重着他。”
王夫人在一旁听得略有些烦躁,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口茶。
王子腾听着京营两字,则觉得如坐针毡,心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这时,林之孝家的进来,禀告道:“老太太,珩大爷过来了。”
众人都停了谈笑,抬眸看向门口方向。
只见少年一身石青色圆领刺绣竹纹锦袍,剑眉朗目面容沉寂,比之往日团章金线蟒服加身,尽显尊荣气度,这一会儿,家居衣袍在身更多了几分出尘、飘逸。
探春也领着丫鬟侍书,一同前来。
一进屋中,贾母笑道:“珩哥儿。”
贾珩朝贾母行了一礼,问道:“老太太唤我何事?”
贾母道:“这不是宝玉他舅舅过来,亲戚亲里的,你们也在一块儿说说话。”
王子腾起得身来,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少年,唤道:“子钰,别来无恙。”
贾珩看向王子腾,点了点头。
这一幕落在王夫人眼中,眉心跳了跳,只觉心头堵的慌忙。
他兄长一生要强,如今给那珩大爷行礼,就换来颔首致意?
这时,史鼎也起得身来,笑着唤了一声,道:“子钰今个儿没去京营?”
二人都起身问候的一幕,落在贾母眼中,苍老目光微闪,暗道一声果然。
贾珩道:“下午再去,上午主要处置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的事儿。”
史鼎看着对面的少年,道:“子钰身上的担子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