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韩王禅让,秦国剧变
新郑城郊,受禅台
韩王安与嬴政并排而立,立于这座临时由少府赶工搭建的受禅台上。
台上有亭阁数座,以招待群臣以及列国观礼使臣,台上顶端,则有一座巨鼎,鼎中燃烧着熊熊烈火,韩王安便立于巨鼎前,手持一封红色的布帛诏书。
“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韩道陵迟,世失其序,大乱兹昏,髃凶肆逆,宇内颠覆,前有姬无夜叛乱于萧墙,后有卫庄篡逆于王城。
赖秦军神武,拯兹难于四方,以保绥我宗庙,岂予一人获乂,俾九服实受其赐。今秦王钦承前绪,光于乃德,恢文武之大业,昭尔考之弘烈。皇灵降瑞,人神告征,诞惟亮采,师锡朕命,佥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逊尔位。于戏!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君其祗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韩王安一口气念完了这封禅位诏书,将韩王之位正式禅让于嬴政,而后将诏书高高捧起,走上巨鼎前的台阶,顶着熊熊烈火将诏书扔进了巨鼎中,让火焰吞噬了这封诏书。
这是在敬告天地和列祖列宗,也就是公开承认嬴政既是秦国之王,又是韩王之王。
念完诏书,韩王安早已汗流浃背,正是暮夏与初秋交汇之际,又热又干燥,肥胖怕热的韩王安又站在点燃了祭火的巨鼎前,自然是挥汗如雨,只是他却顾不上这满头的大汗,有些怅然若失地看着嬴政。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下定了决心,但真的到了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些不舍和惭愧。
说到底,没人愿意当昏君庸主,更没人愿意当亡国之君,哪怕这样的亡国,给足了他这位末代韩王体面,也保证了他将来的富家翁生活,但那种滋味……不会有人想要体会。
韩王安缓了缓,深吸了一口气,终归还是俯身下拜,行三跪九叩之礼。
“臣韩安,拜见我王!”
行完三跪九叩之礼,嬴政将其扶起,随后转向台上众臣,高呼:“从此以后,秦韩一体,世间再无秦人与韩人之分,此后颍川郡内,皆是秦人!”
张机站在亭阁下,看着自己的那位老丈人肥硕的身躯微微颤抖,也不由暗中腹议,嬴政这是杀人诛心啊。
这句话,似乎是嬴政为了让韩人更加顺利地融入秦国而公开表明态度,众臣和各国使节也大多没有人察觉出不妥,但韩安这位韩王多少还是了解过自家祖宗的历史的,自然不免想到了当年的韩哀侯。
韩哀侯虽然不幸被聂政误杀,英年早逝,谥号也是“哀”,但其生前功绩匪浅,灭了韩国数代人心心念念的郑国,将都城从阳翟迁至郑,并更名新郑,明言从此再无韩人与郑人之分。
嬴政今日的言辞,与昔日韩哀侯的言辞,何其相似?
也许嬴政并非刻意的,但张机还是不由侧目。
倒并非是关注韩安这位丈人的想法,说白了张机只是认定他是红莲的父亲罢了,并非是自己在意的长辈。
张机在意的是嬴政的心态。
嬴政固然是千古一帝,但并非完美无瑕的君主。
是人都会有缺点,有些缺点无伤大雅,例如齐桓公的好田与好色,但有些缺点则会导致亡国,比如好大喜功和得意忘形。
历史上,平定了嫪毐之乱,从赵姬和吕不韦手中接连收回权力后正式亲政的嬴政,第一次安排的军事行动便是令杨端和伐魏,攻取衍氏,大败魏军,又令王翦、杨端和与桓齮接连攻占赵国九城。
两年后,桓齮攻赵平阳、武城,赵将扈辄率军救援,兵败被杀,秦军斩首十万。
嬴政由此而得意忘形,试图一举灭赵,结果被李牧诱敌深入险些全歼,一巴掌把嬴政扇醒。
后来,接连灭亡韩赵魏,并将燕国赶到了辽东贫瘠之地的嬴政,面对楚国,嬴政又没忍住翘起了小尾巴,拒绝了王翦领军六十万伐楚的建议,给予李信二十万军队结果又一次险些被全歼于楚境。
虽然第二次大败,更多是因为昌平君这位负责了二十万秦军后勤,掌握了秦军大量机密情报的重臣的背叛,而非是军事上的不敌,但昌平君却是嬴政派去楚国旧都安抚楚地人心的,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嬴政身上。
也不知道,那些事情是否还会重演。
毕竟,嬴政才是秦国的王,而他终归只是臣子。
随着嬴政的话音落下,韩安缓缓走下两级台阶,对着嬴政俯身下拜:“我王万年,大秦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