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格雷森, 十三岁。第一任罗宾。

他知道、他认识、他喜欢, 这孩子。

……世界混沌一片。克拉克·肯特落入深渊, 超人陷入疯狂。

钢铁之躯亦冷如钢铁。超人跪到了地上，他小心翼翼的抱起这个男孩儿。克拉克微垂下头, 氪星之子的面容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没关系。”

“没关系的。孩子。”

男人轻声低喃。

“我联系阿尔福雷德了。他很快就会带你回家。”

“你会没事的。”

克拉克·肯特像个无声的幽灵那样飘了出去。在哥谭这寂静到令人窒息的夜里。超人面无表情的撕开了一辆轿车的车棚, 而这粗暴的行径只为妥善安置未来的夜翼……多么令人震惊。他还记得，还记得不能直接将这受伤的孩子送去就医——因为他妈的保密身份。因为他妈的这里可是哥谭。

多么令人震惊。

他竟理智尚存。

克拉克·肯特就着凝重的夜色，深深的、静静地看了迪克一眼。

这一眼悲悯而痛心。这一眼属于克拉克·肯特。不属于接下来的那个怪物……

超人的蓝眼在这夜中无比的像是一团幽灵鬼火。这一眼一结束他便拔地而起, 瞬间消失了踪迹……超人跃上高空。他在狂怒中倾听这该死城市的一切声响——他想要咆哮，他必要怒吼——而在那之前他必须找到他的蝙蝠侠。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b？你知道吗——布鲁斯。

你的城……我恨你的城。

女人在娇喘, 孩子在哭闹。有男人正在呕着什么，还有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枪械上膛的冰冷动静……有叶子落在地上, 有鱼冒出水面——去他妈的。活见鬼。这不是他需要的情报，这不是他要找的人。

克拉克·肯特好似这辈子都没这么焦虑过。他仿佛把过去二十几年的坏脾气攒到了这夜一起爆发——然后终于，终于他听到了。

超人浮在半空。他咬紧牙关。他赤红双眼——他发出咆哮。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他听到了那亢奋的微喘, 他听得出那人呼吸中得意的味道。

那该死的混蛋就连喘息都带着那股癫狂的笑意。那该死的、活该被生摘心脏的……

但与此同时氪星之子也微微松了口气。因为超人也听到了。他也听到了那恶徒身旁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他知道自己这回……没有来晚。

超人找到蝙蝠侠了。

“哈。”

愤怒的笑意被从胸腔强行挤出。这声笑透漏着太多令人不安的情绪……克拉克肯特捏紧了拳头，接着便是一个空响。蓝红色的身影瞬间在哥谭夜空消失无踪。

因为他飞的太快了。实在太快了。他快过任何鸟类与飞机，快过任何炸药或导弹。他像会飞的死神，像会动的瘟疫。

他来了。

他到了。

——超人撞裂了哥谭城郊疗养院的大门。炮弹都不配用来形容他的气势。他就只是如超人般的闯了进来。如超人般直冲那个房间。

克拉克·肯特还没进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酸液味。萨维奇曾不要命的把王酸洒了他一身…他可以不在乎。蝙蝠侠呢？布鲁斯呢？——他睚眦欲裂的撕开了面前的铁门。他瞪着那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蠢货。他英俊非凡的面孔几乎彻底狰狞。他蓝眼睛里倒映着那该死的屠杀者……

他看着小丑。

看着这犯下无数罪孽、玩弄人心, 逼人入魔的疯子。

看着这疯子身后那一巨型鱼缸的酸液, 看着他拖行着的、被打折右腿的蝙蝠侠。

你他妈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非要干这种事，这究竟有什么好处？

无数夜晚他都想飞来这里，向小丑提问。他无数次的压下这欲望，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你永远也搞不懂这疯子的。

他是搞不懂。他是……但就是搞不懂, 他也还是可以遏制他。

……超人与小丑诡异的对视着。氪星人蓝色的双眼中满是愤怒憎恶与不解。而罪犯的绿眼睛则在最初的惊讶过去后……升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兴趣盎然。

他很吃惊，很惊喜。他都不知道小蝙蝠还和这小童子军扯上关系了…这像个彩蛋，令小丑想要哈哈大笑……

“看看这是谁，啊！！”

——但超人没让他说完便一把撕下了自己的披风。超人以挥舞汽车的力气将披风甩向了小丑。

哥谭的犯罪帝王从来都不算擅长体术。更何况这还是来自超人的突然袭击？这一下‘拍’了个结结实实。小丑只来得及惊叫了一声，便被这件‘衣物’带的飞了出去。他的模样不像是被布料击中，倒像是被一面墙给拍飞了。

绿头发的罪犯撞向一旁的书架。仅吃这一击他便断了至少三根骨头，昏迷了过去。

多么简单。多么轻而易举。要是他想，只要克拉克愿意…他现在只需眨眨眼，只需眨眨眼便能融化这未来的隐患……

把他化作一摊焦炭，把他化作一具尸骸。把他烤焦，让他再也不能发笑。

克拉克怔怔的望着那即使失去意识也还在呻口令的凡人。超人几乎沉迷进了自己的想象……但还好，还好也只是几乎而已。

他总还清楚有什么比妄想更加重要。

超人双脚落地，失去了披风的氪星之子竟在微微颤抖。克拉克·肯特走到布鲁斯·韦恩身旁，他顶着月色凝视他的朋友……

铅制服。他看不到。

——但他猜得到。

寂静凝重的夜中，唯有小丑的低吟与布鲁斯轻轻的呼吸着。超人半跪在蝙蝠侠身旁，一语不发的撕开了对方的制服。氪星人沉默的好像死了。他甚至都忘了伪装呼吸。克拉克彻查了布鲁斯的健康状态，随后颤抖着伸手为他正骨。

神经毒素、骨折、骨折、骨折、骨折、骨折、勒痕、淤青、淤青、淤青、淤青……

痛楚无法随着视觉共享。他超人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体验蝙蝠侠的一夜。

但这也并不妨碍钢铁之躯的指尖颤抖，心痛欲裂。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呢？

氪星人恍惚的站起了身子。他迷茫的想着。

如果非要这么折磨他。那都不如直接把他杀了。他承受的是他该承受的吗？蝙蝠侠就活该被哥谭如此对待？这就是他朋友的宿命？一夜都不得安宁？……他们是欠这个世界什么吗？他们是做错了什么吗？？他们是搞错了什么吗？

不，不。不。他们就只是希望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罢了。

乌云挡住了月亮。室内漆黑一片。

唯有超人的蓝眼闪闪发亮。

为什么受苦的总是英雄？因为伤害他人总是如此简单吗？可这道理又算什么？难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伤害’会是如此简单吗？？难道就只有他们傻吗？？他们当他傻吗？？他才是那个见证了所有的人——而他们却觉得他傻到理解不了这个？？

克拉克·肯特紧紧抓住了胸前的布料。超人抓的太过用力，甚至都扭曲了自己胸前的那个‘s’。

——看看那边躺着的那摊烂泥吧！看看那愚蠢又可悲的凡人……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只要一个弹指就能敲爆他的脑袋？难道他不清楚自己只要一次喘息便能冰封那散发着腐臭的恶魔？他比谁都想结束这噩梦，他比谁都清楚这混蛋都能干出些什么……他、他到底是为什么才不这么做呢？

克拉克迷茫的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