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杀人诛心。
杀人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枪杆子,一种是笔杆子,而伪装得最巧妙,杀人不见血的,是用笔杆子杀人。既然世上无人能用枪杆子奈何陈安,但笔杆子呢?
如今外媒犹如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狂欢,到处都充斥着有关陈安的各类新闻猜想,不同阶层民众间的反响都愈演愈烈,哪怕国内第一时间采取了严格的新闻管制都没有遏制住这股风气的蔓延。
曾有大胆的学生与记者都意图寻找陈安亲自求证采访,熟料他的宿舍却人去楼空,行李都消失不见,明显是收到风声后提前一步离开,但采访不到当事人,他身边的同学朋友家人呢?他们总不会无缘无故都失踪了吧?
此时此刻。
陈安站在自家的阳台依靠在栏杆处,他的手上拿着平板电脑,神色平静地浏览着外媒报道自己的相关新闻,各种不负责任,夸大其词,恶意造谣诽谤的言论漫天飞舞,一些外媒甚至直接危言耸听的指出,国内早知陈安的身份,并且私底下存在秘密合作,这次鹰国方面为了国际俱乐部惨案前来交涉谈判中,在处置陈安的问题上两国爆发了剧烈的冲突矛盾,因此很可能会作为导火索引爆第三次世界大战。
片刻,兴味索然的陈安收起了平板电脑,抬头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他闭上眼,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丝的凉风,更加诡异的是整座城市都安静得近乎死寂,就像身处在封绝空间之中,但不同于灰暗阴沉的封绝世界,这里显然保留着现实世界的正常色彩。
回到客厅,陈安打开卧室的门慢慢走到床边,目光柔和地看向安详躺在床上的陈母,他握住陈母的手,似在自言自语般轻声道。
“对不起我终究是给您添麻烦了”
自重生以来,陈安的心境都打磨得如同静谧无波的古井幽潭,仿佛任何事情都已经掀不起心中的波澜,他依循着本我的遗愿,自我的原则,希望安安静静地陪伴陈母度完余生。
不可否认,这一路走来他犯了不少错误,但他总认为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又或者有着回旋弥补的余地,事实上,从第一步走错的开始,他便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歧路,否则何至于会落得今日的地步?
归根究底,我还是太年轻幼稚了。
“我总以为我不去改变世界,世界便不能改变我,一切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然而世界与我都是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的,不知道我是否心思都放在了读书上面,结果却忽略这个简单的道理。”
陈安无奈又苦涩地说着。
“很久之前我便听过蝴蝶效应,原来,一只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真的能在万里之外引发一场风暴。”
过往都是他聆听着陈母的絮絮叨叨,现在轮到他的时候,他才知道,有人能聆听自己的絮叨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将陈母的手放回被子下面,缓缓起身走向房门,关门的时候,他最后看了眼陈母。
眼神是复杂的,心情是复杂的。
本该他有很多话想要说,可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时候,屋外突然有人在敲门。
陈安打开门,看见门口的姜愁等人后似乎早有意料般点了点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和我来吧。”
说着,他便关好门径直走向了楼顶天台。
“陈平,很抱歉,我们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刚刚踏入天台,姜愁便再也按耐不住解释道。
“我知道。”
陈安背对着他们站在女儿墙边缘道。
姜愁带来了两个人,两个都是熟悉他的人,一个是周白熊,一个是苏盈袖。
“但事情还是有挽回的余地”
姜愁准备进一步劝说之际,周白熊却伸手摇头制止了。
他走到陈安身边,习惯性从口袋的烟盒中掏出烟点上,这番情景像是回到了当初的学校天台。
“你曾经让姜愁带话给我,让我不要再见你了,当我知道你的事情后,我同样是这样的想法,见面不如不见,免得彼此都有口难言,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会下意识与你避开见面,除了上面的强制命令外,这次我却是主动提出来要见你的。”周白熊深吸了口烟道。
“我知道。”陈安神色淡然道。
“站在世界最高处看见的是什么一副怎样的风景?”周白熊遥望着远方道。
“很无聊。”陈安道。“或许你们在乎风景,但我在乎的是继续寻找向上攀爬的道路。”
“不累吗?”周白熊笑道。
“累,非常累。”陈安报以微笑道。“可如果不继续攀爬的话,我便寻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了。”
“其实,人生有很多种意义,为何你不能换一种更有意义的呢?”周白熊道。“高处不胜寒,我想你应该是深有体会。”
“我知道。”陈安第三次如此说道。“这已经是我在考虑的事情了。”
“相当令人意外。”周白熊挑了下眉头。“我以为你会是非常固执己见的人。”
“这要感谢你们的世界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缺陷。”陈安轻声道。“我在情感与理智间的选择出现了差错,一直以来,我都遵循着理智的思维,但理智发展到极致便是冰冷无情的物理常数,数学公式,格物之学建构到最后,穷究物性之极,却是骰子落地,电子云坍缩,意识替物质作出选择相反的情感浓烈,由有情而忘情,唯有极于情故能极于道,阳极阴生,阴极阳生,生命终究是在理智与情感间找到平衡。”
“你说得太深奥了。”周白熊耸耸肩道。“所以很抱歉我没听懂你要表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