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偶尔会觉得不如在家安稳,可我从不后悔当初选择入宫。”郑旦语气坚定。她不愿化作苎萝村山上的泥土,或者江里的一汪清水。就这样被人斥责着过一辈子,然后消失不见。没人记得她。
施夷光认真地看着郑旦。待她说完,便道:“所以你也从来不后悔当年谋杀了东施母亲,也从不后悔害得东施万劫不复?”
郑旦身子一僵,抬头骇然地看着施夷光。
施夷光身子前倾,伸出手抬起了郑旦的下颚,看着她的目光冷漠刺骨:“你说,若是将你送官会如何?”
竟然从来没有后悔过。真的是,气人。
“你……你……”郑旦语无伦次地看着施夷光,眼中惊惧之后很快敛下了神色。
“你有什么证据?”郑旦声音微颤,一巴掌打开了施夷光的手:“当年那场大火烧起来时,我根本没在东村!”
“这个借口你用来自我安慰许多年了罢?”施夷光拿着旁边的巾帕,细细地擦着将才摸过郑旦的手指。
“不用证据。我当然不会送你见官。”施夷光放下巾帕:“我只是很好奇,当年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东施姐?要让她这样活着。”
对东施来讲,当年死了可能更好。如今活着,却不能轻易死去。
“我为什么要杀她?”郑旦有些失态,抬头看着施夷光几近嘶吼:“我根本没有想过杀她!
我只是想要她不入越宫便是。
当年,我只是想要入越宫,可定下的人里没有我!
我能怎么办?不是害你就是害她?我能怎么办?”
“那这样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了?”施夷光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郑旦:“感谢你当年没有害我?”
郑旦听着施夷光的话,那些字句像是一把刀,生生的撕开了她多年来的皮囊,里面的隐忍和辛酸喷薄而出,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矫情。”施夷光看着郑旦,面色嫌恶。真是矫情得没边儿了。明明自己害了别人,这样子好像是被别人害了一样。
“不是那样的。”郑旦抬起泪眼朦胧的眼,脸上皆是泪水,看着施夷光解释道:“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当年我只是跟伯母说,冰儿姐有了喜欢的人,还交付了身子。她问我是谁,我没有说。
我以为她只会跟冰儿姐吵一架,阻止冰儿姐入越宫。哪曾想那天夜里她们吵得那么厉害?还打翻了油灯走了水……”说着,郑旦想起当年事,又哭了起来。
“那你舅母呢,你又为何跟她诋毁东施姐?”施夷光问道。想到那些风言风语,施夷光心中便沉重。
那些风言,才是让东施无法挣扎出来的束缚。
“我只是想,若是她娘阻止不了她。那范大夫他们听了这些话,总是不会再选她侍奉大王的了。”郑旦掩面说道,泪水涟涟。
“你如何笃定东施姐一定会答应入越宫?”施夷光看着满面泪水的郑旦,开口问道。
“我了解她。她一定会去的。”郑旦回道。
施夷光道:“你既然了解东施姐,应该知道,如果你直接跟她讲你想进越宫,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位置让给你。”
郑旦顿住。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但你偏偏选择毁了她。”施夷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