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府门口,柔则在这样七月流火的日子里,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披上了素白梅花披风,行动时露出了里头一身素缟。
宜修敏锐地瞧见,贝勒爷的双眸已经有一瞬微不可觉的不悦,然而很快,下一秒又是那样的爱恋与怜惜。
“妾身给福晋请安。”
柔则摸着肚子缓缓对宜修行礼,然而她泫然欲泣的双眸却紧紧抓在四爷身上,身子也是要低不低的。
可是她缓缓福身的时候,不仅是宜修安然地受了她的礼,居然连四郎都默许,没有开口叫免礼。
“柔格格,你有着身孕,要多当心些,快起来吧。”
柔则只能咬牙行了全礼,才得到了宜修含笑的赦免,她心下莫名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起了怒火。
若非是额娘和哥哥出事,她何必身怀有孕还这般委屈?
“多谢,福晋,关切。”
然而四爷是不知道两个女人之间的明枪暗箭,他只觉得妻子贤惠大方,爱妾识礼恭敬,一派和睦罢了,也是可笑。
宜修拉着四爷自顾上了马车,她如此其实也不必太在四爷面前装模作样体恤柔则,未免矫情做作,失了正室风范。
更不必对柔则客气,柔则早也不是刚刚入府的柔则,她身边有一个雾柳在,她迟早会憎恨上自己。
其实,若母废兄亡的是宜修,她恐怕一瞬间就能想清楚是谁在背后捣鬼,或者,在某一日对方不亲切叫自己“姐姐妹妹”的时候,就应该察觉到一样。
车轮滚动,一行人到了乌拉那拉府,这一次出来迎接的,除了一身纯白的费扬古,他的身旁还多了一个有孕女子的身影。
“给四爷请安,给福晋请安!”
这是宜修第二次见乌苏孤兰,她如今有孕八个月,与柔则的三个月比起来,她的气色显然更好,甚至比之前更好,面若桃李的形容是最恰当不过了。
她这一次的出现也是十分令宜修满意,处处小心谨慎,她虽然陪同费扬古一起出来,却并非并肩而立,而是微微后退了半步。
一行人被迎了进去,但见府中上下一片白色,仆从丫头都是一副悲切伤心的模样,可行事却又稳妥不乱。
宜修微微赞赏点头,与四爷并肩而行,后面紧跟着垂泪不止的柔则,费扬古在四爷侧后旁,孤兰也紧跟着。
几人到正厅坐下,四爷不想戳人的伤心事,只略微宽慰了几句,谁知费扬古却伤心不止,反常地把慎别兰的恶行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把乌苏孤兰夸了一番。
四爷见状,只能有些尴尬地附和点头。
柔则原本还伤心难忍,与阿玛恨不能立刻倾诉心事再为额娘求情,可如今见阿玛当着四郎和宜修的面这般羞辱额娘,顿时大哭出声,十分失态。
“阿玛!额娘再有错,您也不能这么说她呀,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是您结发二十余年的妻子,您怎么能为了一个妾室这样羞辱他!何况这背后有没有内情还不知道呢!”
说罢又自顾伏在案上痛哭不止,抽抽噎噎,把四爷和丫头们都吓得不轻。
宜修原本浅品香茗,见柔则又哭又闹,得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却也只端坐着,柔则的阿玛和夫君主子都在这里,无需她出头。
果然,费扬古见柔则如此,略有了不悦了之意,可他说不得,只默着不说话,乌苏孤兰却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含笑端坐,丝毫不恼,仿佛没听见下堂妻遗女称呼自己为“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