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载火油的木桶一路向前,眼看就要和前面的火势连成一体了,军兵们突然想起手里的兵器,赶紧投到木桶的前面,阻挡它继续滚动。
这一招很好使,大量的刀枪像山堆一样,木桶顺势撞了上去,不仅没能翻越,反而由于惯性,又滚落下来。
停下来的木桶终于可以尽情的燃烧了,浓烈的黑烟直冲云霄,附带着刺鼻的气味,几乎让人难以站立。
其它三个城门也早已陷入火海,战况虽然不比东城门激烈,但是死伤无数,要不是有郭大鹏凑这几十桶火油,城门早被人家占领了。
城内的百姓根本睡不着,看见火光就担心,这天干物燥的,一旦引到城里来,烧的必定干净,城门也不用守了,让他们来,不仅没便宜没钱,还得让他们接济呢!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爆炸声一响,刚窜出来打探消息的人顿时怵了,心想:咋还带放炮的?转身就跑走了,藏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打死也不出来。
经过几次鏖战,人们已经开始觉得白马县不安全了,所以大家都在找躲藏的方法,其中最普遍的就是挖地洞,白天挖晚上挖,除了吃喝拉撒,其它时间都在刨坑。而且神奇的是,平常大家想法看法大体一致,相悖的很少,可是私自挖起地洞来,那地方选的真是千奇百怪:有的在锅台下边,符合隐匿精神,有的在床底下,也算近水楼台,可你挖在茅厕旁边是图啥?拉屎方便?
不过也有聪明的,在院墙旁边和邻居一起挖,万一谁家来个劫匪,军兵,抄家的时候跳进去从邻居家逃跑也是不错的选择,何况两家一起挖,人多力量大!
武忠廉就不操这心,他一直认为白马县是安全的,尤其是有元道中坐镇,刘正泰和秦世亨做臂膀,还有什么能攻破白马县?如果真有那一天,就是天要亡白马县,他也无能为力。可是当白马县四周火光冲天,爆炸声不断,武大县令也着急了,叫人搬过来一把梯子,站在房顶上往东看。
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亮如白昼的火光,还有黑洞洞的烟气,正雄赳赳气昂昂的飞向天空。
最担惊受怕的就是颇有些积蓄的老财主,他们不仅要挖地洞供自己躲藏,还要放金子,银子,首饰,粮食,肉,蔬菜等等,反而把下人留在洞外,找点犄角旮旯的地方暂避,反正他们家地方大。
在混乱的白马县有一股清流,他们经历过红尘,怨恨过俗世,享受过幸运,也无奈过名利,如今一大把年纪,笑看生死,所以从不想着挖地洞,其中元道中的父母最甚。
元父每天看书写文章,无所谓来无所谓去,自己写的什么,第二天就忘,视功名利禄如粪土,更视文章为三餐,吃完了就拉,拉完了都不愿意看。
元母则种花种草种蔬菜,连门都不出,更不接待别人串门,省心省事省是非,清静的一尘不染,乐得逍遥自在。
最焦虑的恐属李庚寿父子了,和平的时候治病救人,来的都是苦难人,打仗的时候是伤兵,输赢都得面对,每天接待的都是苦瓜脸,不是血就是泪,治好了理当应分,治不好里外不是人。
这里还有一部分人,无论是西邙山的贼匪劫掠,还是天灾降临,他们都无动于衷,因为实在不知道还可以失去什么,有什么是值得别人看得上的,所以混吃等死,就算真的一把火烧了,换个地方就行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如果元道中守不住,城门大开,他们就会趁机逃命,远走他乡,对他们来说,白马县只是其中一个他乡,世界那么大,他乡是最多的。如果守得住,肯定会继续住下去,反正他们有的是钱,和平就赚和平的钱,战乱就赚战乱的钱,没钱可赚的时候,就走!
白马县已经人心思危,尤其是大火从城外烧到城上,说不定很快就会烧到城内,所以一些自认为很有前瞻性的人已经蠢蠢欲动,随时观察动静,准备动如脱兔。
像朱启明,毛福海等人则正好相反,扎根白马县已经根深蒂固,跑到哪里都觉得像风筝,总想着回来,所以要让他们准备逃离,火还不算太大。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慌,城不破,死的人少,城破了,死的人更多,鬼知道会不会殃及到他们,就算不会,他们也很难安生了。
时代也是有频率的,生在动乱年代,就要学会动荡,生在和平年代,就要学会平和,只有紧跟时代的频率,才不会觉得格格不入,更不会被频率误伤!就像摇摆桥,摇摆的是时代,赶不上时代的,终会被时代抛弃。
但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毛季宗。人们喧闹他无视,人们安静他无视,人们焦虑他无视,人们快活他无视,哪怕是现在,今晚,此刻,他还在安静舒适的睡觉,全然无视白马县成为一座火城!所以尽管他生活在白马县,却不属于白马县,甚至不属于这个人世,他可能是白马县唯一最不受影响也最快乐的人了!
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