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如盛大力几兄弟想的那样,从早上开始,已经有不少人前来祝家哀悼。
盛爷爷跟祝瑶商量道:“瑶瑶,帛金这个我们统一不收咯,就收一个人家专程来的心意,然后再供一顿饭就可以咯,好不好?”
老人考虑得比较多,凡是涉及礼金,讲究一个有来有往,但这会来的人呢,其实大多数以后未必会跟祝家还有来往,关键是祝峰如今公司都在国外,祝瑶又是一个姑娘家,未来还未可知,这种时候收了帛金,反而不好看了,没得惹出一通议论,倒让祝贤走得不好看。
“盛爷爷,我都听你的。”祝瑶憋着眼泪道。盛意这会被强行带去睡觉了,不在她身边,本来她也要被压着去睡的,但她挣扎得厉害,最后大家也没法,还是只能让她继续陪在灵堂。
这事定下后,负责登记造册的人就知道怎么办了,一律只登记不收钱,然后负责接待的人也理清楚流程了,上完香就把人带去坐席。
来人哀悼上香,孝子孝孙们也是需要陪着跪下烧香烧纸的,盛大伯和盛二伯出去办事了,盛大力和盛小叔一边管着灶房琐事,一边陪着哀悼,祝瑶也是每次来人都陪着的,没过多久,跪下起来时明显就慢了不少。
盛意睡了四个小时回来一看,命令盛凯在旁边强行拉住祝瑶,自己替她去陪客人哀悼。
盛凯也是眼睛红红,勉强想出个理由来劝慰:“瑶瑶,你……你以后还要跳舞的,膝盖不能受伤的。”
跳舞?
祝瑶脑子里好似猛地劈下一道惊雷,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她忽地在屋前屋后地乱转一通,终于找到了盛爷爷,立即急切地奔上前:“盛爷爷,我爷爷为什么会摔倒,他摔倒……之后……之后……”
是不是压根就没人发现?
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她去参加什么该死的舞蹈比赛了。
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所以就算爷爷摔倒了,也没人发现。
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
祝瑶自己推断下来,已经干涸的眼泪又是汹涌而来。
盛爷爷长叹了一口气,无比严肃道:“瑶瑶啊,盛爷爷要和你道歉。”
“盛爷爷……”祝瑶不知所措。
老人继续道:“你爷爷是在跟我一起转悠的时候摔倒的,摔倒的时候……我立即就喊你大伯开车送他去镇上医院咯,然后又转去城里的医院,结果……你要怪,怪我好咯,我要是不找他出去,也不会——”
“盛爷爷!对不起!我没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祝瑶哭着打断了老人的话,紧接着被旁边的陈秀花安慰着带回屋里了。
盛爷爷望着小姑娘的背影,长长叹出一口气,用枯瘦的手抹了抹眼睛,他佩服了一辈子的老朋友,是真的聪明至死啊。
其实祝瑶的猜测……是对的。
祝贤是一个人在家里摔倒的,被盛意爷爷发现的时候,按照医生的判断,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遗失了最佳治疗时机,回天乏术。
但在医院里,祝贤有过短暂的清醒,当时就交代了后事,家里房子财产所有东西都交给孙女,但祝家传了几代的15亩稻田,还有260多亩荒山全部送给盛家。田地的传承需要一直待在双桥村里,有村里人的身份才行,不论是祝峰、颜书玉,还是祝瑶,未来都没可能待在双桥村的,祝贤看得明白,不如把那些送给帮了他许多大忙的老伙计一家,也算是临到头了最后一回感谢。
交代完财产分配,祝贤又要老伙计为自己保守秘密,把在家里摔倒改成他在外头摔倒,当即就被送去医院了,他虽然已是强弩之末,却仍然为儿孙考虑到了所有。
如果祝峰、颜书玉、祝瑶三个人知道他是在家里摔倒,无人发现才导致的后来一切,未来漫长的一生里,心里肯定都会有个去不掉的疙瘩在,何苦如此呢?
他这一生,已经足够尽兴了。幼时贫苦,少时轻狂恣意,逐梦而去,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遇到了契合心意的爱人,有过辉煌,创造过自己的巅峰……虽然可惜不能和爱妻白头,但抚养儿子长大,照看着孙女慢慢长成清秀漂亮的姑娘家,他好好地走完了自己的人生,的确是没什么遗憾了,也不必再留遗憾给儿孙们。
·
祝峰和颜书玉被盛大伯从静江机场接回双桥村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虽然他们收到消息的时间和祝瑶差不多,但办齐各类手续,辗转从国外飞回来,最后落地静江,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
下车后,祝峰从大门一直跪到了父亲的灵堂前,颜书玉没有跪行,却也满脸哀恸,到了灵堂前,先跪着磕了三个响头。
“爸,不孝子祝峰回来了。”
“爸,不孝儿媳书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