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来意,我已经知晓,不是我为人倨傲,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真的没有必要……”
说到这里,赵郢朝着章台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以前,无论大家是在我十八叔手下做事也好,在我手下做事也好,其实都一样是我们大秦的臣子,只要你认真做事,老实勤勉,能为我大秦竭尽忠诚,那就是一个好的官员——无需多虑……”
说到这里,赵郢脸色微沉。
“反之,你们若是尸位素餐,贪腐无能,鱼肉百姓,那就是我们大秦的蠹虫,败类,那就是我赵郢的敌人,即便是讨好我,也没有什么用——都回去用心做事吧……”
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可以散去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皇长孙这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假,但如今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只能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心中却时刻想着今日赵郢的“教导”,唯恐被这位皇长孙殿下抓住了什么把柄。
一时间,咸阳城内,各衙门做事的效率大为提高,就连官场风气都好转了许多。皇长孙以德服人,感化诸官的事情,在有心人有意无意的推动之下,一时间成为美谈。
而且以一种极为夸张的方式,向四下传播。
……
章台宫。
始皇帝意态悠闲地端着手中的茶盏,看着垂手而立的黑。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黑规规矩矩道。
“舆论已经起来了,殿下的名声更胜往昔……”
说到这里,黑偷偷打量了一眼始皇帝的脸色,笑着道。
“陛下为殿下,也真是殚精竭虑——若是殿下知道,陛下为他做到了这种地步,不知道该会是什么感想……”
始皇帝笑着摇了摇头。
“朕为他做事,又何须他知道……”
说到这里,始皇帝放下茶杯,语气有些感慨。
“朕要的是一个众望所归的皇长孙,一个比朕更得人心,更负重望的掌舵人——至于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始皇帝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容。
“难道朕的这位皇长孙现在还不够孝顺吗?”
黑一向严肃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殿下纯孝,世间难见……”
始皇帝洒然一笑。
“这不就行了……”
彼时,夕阳西下,照在两位老人的身上,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宁静随和。
……
赵郢并不知道这些。
此时,他正乐滋滋地听着张良的汇报。
“……共计钱二十万,布帛万匹,珍珠二十斛,玉如意十二双,其他珍稀古玩,十箱……”
说到这里,张良的语气忽然有些古怪。
“精品琉璃三尊……”
赵郢:……
这个时代,送礼的套路都已经这么沉了吗?如今,谁不知道,琉璃作坊的虞掌柜就是皇长孙殿下宠妾虞姬的父亲?
由于赵郢控制着琉璃作坊流向市场的数量,故而,如今咸阳城内,琉璃作品的价格,依然居高不下,比如张良口中那三尊琉璃作品,依然价格不菲。
他不由捏了捏眉头,看向垂手而立的张良。
“这是谁送来的……”
“太宰赢户,太仆鱼阊,廷尉监右平——”
赵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太宰是奉常手下的高官,太仆则是典客下面最重要的官员之一,而廷尉监,则是廷尉之下,最重要的两个官员之一。
这是一支,颇为重要的力量。
尤其是太宰,负责着始皇帝的饮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若是自家那位十八叔,真要是想做点什么,那真的是太方便,也太容易了。
就他所知道的,就足足有十几种,让人不知不觉间身体垮掉的办法。
想不到,自家那位十八叔,倒是颇有几分手段,竟然还跟这些人搭上了头。
一想到,前世的时候,始皇帝不到五十岁,就身体垮掉,病死在巡游天下的途中,赵郢就不乏恶意的揣测,这其中有没有这位太宰和自家那位十八叔的影子。
好在,那位十八叔如今凉了,而这位太宰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帮我写一份帖子,就说明日,我要请他们三位在天香阁饮酒……”
之所以,选择天香阁,是因为天香阁上面,有许多人,本身就是黑冰台借调过来的精锐。这是他的眼睛,但他也知道,这也是他那位大父的眼睛。
他能看到的,同样也会出现在他那位大父的眼前。
虽然,他知道,自家那位大父,对他可能不会有什么猜疑,但他还是不愿意让他和大父之间,有任何误会出现的可能。
张良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道。
“殿下,此三人,位高权重,又关系重大,不宜轻举妄动……”
他知道自家这位殿下的性子,他真怕自家这位殿下,转头就挖个坑,把这三位给埋了。
以他对自家这位殿下的了解,这种事,他真能干得出来。
赵郢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放心,我只有主做——”
见赵郢这么说,张良便很识趣地不再多言。
反而饶有兴趣地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殿下,周胤的那位兄长,今日到了……”
“周殷?”
赵郢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他现在哪里?”
张良看着神情兴奋的赵郢,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忽然就对那位周殷有些同情起来。
啊——
这位老兄,完了,被皇长孙殿下盯上,恐怕是回不去了。
就像……
张良觉得,这样也挺好。
变节改志,背叛组织,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这不是大家都变了嘛——都变还能叫变?
这叫良禽择木而栖!
这叫顺应大势,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张良,何时做过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