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心究竟身在何处,莫说陈十九不知道,就连魏无心自己都不知道。
在边墙城时,他如同一条野狗。但好歹有王丹彤管顾他,让他不至于饿死,或者被人打死。还教他忠义,教他善恶,教他可为、不可为之事。
如今世间再无王丹彤,也就再没人管顾他,没人约束他。
他从一条野狗,变为恶狼。
王丹彤遇害所带来的恨和怒,都表现在身体上。从头到脚,处处散发着杀气,对任何人都抱有敌意。
他按照尹亮指示,沿着中街一路朝西城门走,要回边墙城收葬王丹彤的尸骨。
辽王府何其广阔,走了半个时辰,仍未看到城门。
他与陈十九追赶一天,早已饥肠辘辘,实在是走不动,只想寻些吃食。
经赵齐贤和葛娣适才那一战,战的地动山摇,自然是人心惶惶,家家闭门、户户熄灯。
中街两旁虽皆是铺面,此时一片漆黑,却去哪里寻吃食。
又走一段,他见前面一处铺面里隐隐传来灯光。
走到近前,原来里面的铺门没关,他顺着铺板的空隙朝里看,一眼看到一对老夫妻正点着蜡烛做兔醢。
老汉负责剥皮、剔肉,老妪则负责剁肉、做醢。
他当然认得兔子,知道兔肉是吃食。立刻抬起大脚,将三寸厚铺板踢得粉碎,迈步进屋。
两个老夫妻被他吓得面无人色。
老汉急忙揽住老妪,退到墙角里避他。
他根本不理会他们,几步到了锅旁,抓起一把醢就吃,哪管熟也未熟、烫也不烫。
老汉待他吃完半锅兔醢,这才回过神来,壮着胆子上前问他:
“这位上尊公子,你有何事?”
他也不答,只顾吃醢,直将整锅吃完,仍觉饥饿,抓起案上刚剔下的生兔肉,又大口吃起来。
老汉起初以为他是劫抢的强梁,可看了半天,见他只顾吃喝,似乎并无抢银或者伤人的意思,何况腰间系着虹梁的银牌,上尊哪有做劫抢的道理?于是又问:
“公子,你想是饿了?”
“这生肉如何吃得?你若不嫌弃,我家尚有一些剩下的素饼。”
老妪忙打开碗橱,取出一盘饼来,为避免招惹蝇虫,其上还盖了块白布,
魏无心看到白布,当时愣住,满身杀气退散,狼眼重又由红转为淡黄。
嘴里含着一块生兔肉,也不嚼了。
他抬头看着老妪,缓缓说了句:
“我记你恩情。”
说罢,拿起案上剔骨刀,就要在老妪胳膊上划记号。
老妪哪知他要干什么,以为他想杀人,吓得踉跄后退,不小心跌倒在地。
老汉慌忙上前,抓住他持刀的手,跪在地上求饶:
“公子,饶命啊。”
他拍了下脑袋,转身到门口,在门框上划了个撇。
划完回到铺面里,将刀扔到案上,继续猛吃。
老夫妻两个见他扔了刀,惊魂甫定。
老汉死死护着老妪,小心翼翼问他:
“公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一手拿着生兔肉,一手拿着素饼,两手同时往嘴里塞,塞得嘴里一丝缝隙也无。
如今老夫妻是他恩人,他娘子教导过他,对恩人一定要客气。
所以他嘴里塞满东西,也要赶紧回答:
“呜呜……”
老汉当然听不清他说什么,又问:
“公子,你说什么?”
他一挺脖子、一瞪眼,将嘴里东西咽下,重新说: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