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报于太傅杨骏后,杨军才记起自己的确用过短戟,不过这短戟是用来防身和鞭挞下人的,特别是那些心怀叵测,图谋不轨之人,这杨骏必会用戟来斫刺。
前几日正好是殿中中郎孟观、李肇来有事奏报,到了太傅官邸,杨骏正于散骑常侍杨邈在棋枰,见孟观、李肇步履蹩躠,便回眸伧伫问道:“你等之人,还有何面目来见我,我早知你们吃里扒外,在武帝灵柩还未入殡盖榇之时,你等月夜在大司马司马亮府上干啥……,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首鼠两端,秘密对本太傅监视勘察,然后又联络于汝南王……,你们不知道自己有罪吗?”
孟观、李肇一听,便觳觫不已,大汗淋漓,原本想把贾南风有觊觎密谋之事,顿时忘得九霄云外,哆嗦着不敢再吭一声。
“哈哈……,尔等卑鄙小人,在本大人面前岂可遁形,来人,拿我戟来,本大人要斫刺了这两个卑鄙之徒!”
“大人饶命啊!我等皆是为太傅效命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往太傅明查啊!”
杨骏一听,瞬间心情舒畅了许多,自己本就是想吓吓这几个摇尾乞怜之徒,至于真的通敌,还需留察。
“太傅,这孟观、李肇尚不犯有死罪,但活罪难辞,卑职认为应该削其爵位利禄,并且责打五十大板,以示惩戒!否则太傅何以立威于朝臣!”
“好,我正有此意,来人,将孟观、李肇捽出去,絷于府外的惩戒木杌上,给我各打五十木板!”
“大人饶命啊!”
孟观和李肇大骇,虽然死罪已免,但这五十大板可是硬茬,必然打得皮开肉绽,半死不活的。
武桉怒目而视,一旁几个扈从便恶狠狠的捽起孟观、李肇就往外拖,絷于大木杌上,绰起木棍便重重拍打,顿时嗷嗷哀嚎,血渍衣襟。
至被打之后,孟观、李肇便对太傅杨骏心灰意冷,所以才打起了转投东宫贾南风的想法。
杨骏想到孙登之言,才知府上的确有短戟斫刺防身之事,不过也没有什么事情预兆,没有不虞之事降临,遂对潘安说道:“我看这孙登卖弄巧技,想博取我对他的重视,还什么要我辞了他,回原来的敝庐榛芜之所,既然如此,那就随他而去吧!”
“大人,万万不可啊!孙登所病,乃为心病,并不是肌体之疾,所以孙登之言,还需大人细细勘察!”
潘安一听太傅要辞了孙登,并且置若罔闻,便拱手憯憯相述。
“好了,好了,我观孙登徒有虚名,妄为一时之心血来潮,过于高看了他,如今看来,只不过是泯然众人之酸儒而已。”
杨骏伧伫一瞥于潘安,并且嗢噱一笑:“你去孙登那,一切就随他吧!至于金银绸缎,那些赏封就算我杨骏送给他了,这敝庐榱檐的寒碜酸儒,施了这些银两,也该知足了……”
“况且如若真病,那殪于这府邸上,缞衣棺椁也有晦气,还是早点舆车包襆箱箧让他回去吧!”
“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告知孙登……”
潘安无奈,自己请了孙登入府,也应该有自己送孙登出府。
到达孙登的府上后,孙登仍然目光呆滞,神色渺茫。
一影搴帘而入,亦是孙登夫人,不过孙登夫人宽慰说道:“孙登,这次潘安从太傅那里传话过来,已经同意你请辞回洛阳北城……”
“好……,甚好!不……不是我……辜负太傅,而是因疾不能……,不能侍奉大人!”
“好了,好了,别拚着一口气说话,太傅都同意了!”
孙登夫人端起几案上簋中稀酏饔菜,便往门闼搴帘而走。
并赧然同坐在椅子上的潘安颔首靥笑。
“既然病体如此甚重,这里毕竟是宫闱门阙,孙登你要不等太医看好了病再走不迟!”
“潘岳兄弟,这来这里也是你……一直劳驾的,这怎么再好意思……,让太医来……”
“孙登兄弟,我知你乃是心病,这心病一时不祛除,这五脏六腑必受荼毒!”
潘安知孙登乃是因太傅用戟斫刺之故,其含沙射影的用意就是希望太傅别专权暴戾,应顺应时势,与宗族王室一起管理国政,不应掫取一端,反招致夷族之祸。
“这心病只有眼不见……,不见……为净!”
孙登说完这句遂闭上眼不再劬劳说辞,并且把手垂于薄薄的床褥,这初秋接踵而至,暮夏已经在府门外楸木的第一片枯槁里杳无踪迹。
潘安见孙登齁息均匀,甚是酣寐,不觉心中凉意骤起,邈瞰窗棂外的楸枝啁啾,还有那单薄的灰色云层下的崔巍宫阙,雕梁飞檐,怅然喟叹道:“孙登之言,或一语成谶……”
走出那内室后,蹵舄府门石阶,见门闼布幌已经卸下,廷堂内缞衣布衾也不复存在,而孙登夫人依然螺钿铛璆,金簪瑱紞,在府门不远的一花圃内,和一个婢女在喁喁私语。
潘安准备登幰车而行,但见车上突然有影子晃动,遂觳觫而栗。
“孙登,你怎么会到这车上来,你难道……”
“我过几天就回北城小庐,但我还是放心不下太傅,刚才我见你要走,一想落下一事,所以强撑着羸弱之躯,趁你蹀躞不下之时,就上了这车!”
“孙兄快讲,有何事相告,我一定会说于太傅,使其小心提防!”
潘安见孙秀脸色苍白,如同魑魅,甚是羸弱不堪。
“我观天象,出月旬中,则洛阳城内必有疯子造歌谣出来,‘光光文长,大戟为墙。毒药虽行,戟还自伤。’,如听到此歌谣,这对太傅非常不利也!为防患于未然,等我辞别太傅府后,望潘兄你一定要多劝慰于太傅……”
孙登说完便拚力下了幰车,蹴屣地面又复说道:“如事不济,我看潘岳兄弟宜早打算!”